第一百一十六章 爭论不休（1/2）

西安，秦王府。

昔日大明藩王的府邸，如今已成了大顺王朝暂时的权力中枢。

夜色深沉，府內却灯火通明，甲士林立，肃杀之气远比北京的皇极殿更为凛冽逼人。

大殿之內，粗大的牛油蜡烛燃烧著发出噼啪的声响。

李自成一身靛蓝色箭衣，外罩一件简单的皮裘，大马金刀地坐在原本属於秦王的主位之上。

他面前一张紫檀木大案上赫然摆放著三样从吴甡那里缴获的“议和信物”：那方刻著“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的蟠龙玉印，那尊华美的九龙金杯，以及那捲许诺裂土封王的明黄敕书。

下方，大顺政权的核心文武分列两侧。

文臣以天佑阁大学士牛金星、军师宋献策、制將军兼右军师李岩、参军顾君恩为首；武將则以权將军、中营统帅刘宗敏为首，提督诸营权將军田见秀、权將军李过、以及刘芳亮、袁宗第、高一功等一眾悍將皆在列。

此时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三样东西上，眼神各异，有好奇，有不屑，有贪婪，也有深深的疑虑。

李自成用手指关节敲了敲那捲敕书，打破了沉默：“都看到了，咱老子刚破了潼关，杀了孙传庭，崇禎皇帝就派人送来了这些厚礼。”

“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坟里刨出来的前朝王爷印，改了几个字就想糊弄咱；一个漂亮杯子，里头还藏著害人的机关；还有这个…”他拿起敕书晃了晃。

“说要封咱做个西北王，陕西、甘肃归咱，世袭罔替，每年还给百万餉银，条件是让咱停下东征的脚步，退回西安。”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麾下眾將臣，继续道：“送东西来的那个老头叫吴甡，是崇禎的阁老。”

“他说要是咱不答应，崇禎已经密令张献忠从四川北上，左良玉从湖广西进，再加上那个黄得功，三路大军合围西安，旬日可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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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咱掂量掂量，是两条腿跑得快，还是明朝的钢刀落得快。”

话音落下，殿內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隨即如同滚油滴入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放他娘的狗屁。”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率先响起。

权將军刘宗敏猛地踏前一步，他身材魁梧，满脸虬髯，一双虎目瞪得溜圆。

只见他指著那三样东西唾沫横飞。

“崇禎小儿嚇破了胆，都开始说梦话了，张献忠那个杀才现在正在和明军缠斗，他敢北上？”

“左良玉那个老滑头，拥兵几十万正在武昌看热闹，他会听崇禎调遣来啃咱这块硬骨头？至於黄得功那点兵马又算个球。”

“还三路合围，骗鬼呢？这分明是缓兵之计，想让咱停下来，好让他喘口气。”

刘宗敏越说越激动，挥舞著粗壮的手臂：

“闯王咱们刚破了潼关士气正旺，明朝的精锐在咱们面前不堪一击，正好咱一鼓作气东渡黄河，拿下太原，直捣北京，坐了那金鑾殿，这天下都是咱们的。”

“何必稀罕他一个西北王的空头衔，还要看他脸色，年年等他施捨那点餉银，忒不痛快。”

刘宗敏的话立刻引得一眾武將的共鸣。

“刘爷说的对，崇禎老儿打发叫子呢？老子们死了多少弟兄才打到这。”

“现在眼看北京城就在前头，他一句空口白话就想让咱退回黄土高坡喝风，做他娘的清秋大梦。”

“咱闯王要当也是当皇帝，要他那破印作甚。”

“就是，崇禎老儿没安好心。”

“陕西甘肃穷得掉渣，哪比得上北京的繁华？”

“咱们一路打过来，怕过谁？兵来將挡，水来土掩。”

“打太原，打北京。”

……

武將们群情激愤，战意高昂。

他们刚刚经歷了潼关大捷，正是信心爆棚的时候，根本不相信明朝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扑，更將崇禎的威胁视为无能的恫嚇。

这时文臣队列中的牛金星轻咳一声，走了出来。

他面容清癯，留著三缕长须，显得颇有城府。

他先是对李自成拱了拱手，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刘將军勇武可嘉，所言不无道理，崇禎此举十有八九確是虚张声势，意在拖延我军东进之步伐。”

不过牛金星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谨慎起来：“然则兵者，诡道也，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纵然其言九分为虚，我等亦不得不防那其中一分的可能，万一左良玉真被说动，或者张献忠暂时与明朝妥协，那他们便对我大军侧后构成威胁，虽不至於动摇根本，却也难免棘手徒耗兵力粮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