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忍耐(2/2)

“昊弟……”

他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被冰冷而又决绝的杀意取代。

“武魂殿……供奉殿……千道流……”

“不杀此獠,我誓不为人!”

“昊天宗的耻辱,终有一日,必以血偿!”

殿外,乌云蔽月,山风呜咽,如泣如诉。

……………

月轩的顶层琴室,薰香如丝如缕,缠绕著楠木樑柱。唐月华一袭素衣,指尖正拂过焦尾琴的第七根冰蚕丝弦,奏的是《清平调》。琴音本该澄澈如秋水,此刻却凝涩如冰凌相撞。她微微蹙眉,腕间魂力流转,试图抚平那丝不谐,直到急促的脚步声踏碎了满室静謐。

“轩主!”心腹侍女阿萝脸色惨白,手中密信抖如秋叶,“昊天宗……密函!”

琴音戛然而止。唐月华抬眸,目光触及信封上那枚熟悉的昊天锤火漆印时,心头莫名一悸。她接过信,展开。墨跡是宗门长老惯用的冷硬笔锋,寥寥数行,却字字如刀:

>唐昊已歿。

>为武魂殿供奉所杀。

>宗门隱世,不予復仇。

>节哀。

“哐当——!”

焦尾琴被骤然起身的衣摆带翻,重重砸落在地。名贵的琴身裂开一道狰狞的豁口,如同她瞬间被撕开的心肺。那张永远维持著月华般清冷从容的面具,寸寸龟裂。

“昊……昊…他…了?”她喃喃出声,像是不认得这个字。

指尖死死抠住信纸边缘,眼前闪过幼时那个总把她护在身后、举著昊天锤喊“妹妹”的倔强男孩;闪过他成就“昊天双星”的威名时,整个宗门为之沸腾的盛景;闪过他带著阿银回来时,脸上那不顾一切的灿烂笑容……最后,定格在父亲临终前,抓著她和唐啸的手,浑浊老眼死死盯著他们:“护好……昊儿……”

(护好?)

(尸骨无存!宗门不报!)

“噗!”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徵兆地喷溅在断裂的琴弦上,猩红刺目,蜿蜒如泪。她踉蹌一步,扶住冰冷的紫檀琴案才勉强站稳。阿萝惊呼著欲上前搀扶,却被她抬手制止。那手,抖得如同风中秋叶。

“轩主!您……”

“出去。”声音嘶哑得仿佛被砂石磨过。

阿萝含泪退下,轻轻掩上门。沉重的木门闭合声,像是最后一丝光亮被掐灭。

死寂的琴室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和琴身裂缝中渗出的、细微的松脂气息。她缓缓滑坐在地,背靠著冰冷的琴案。那封染血的密信,被她死死按在心口,仿佛想用体温去暖那早已冰冷的死讯。泪水终於决堤,不是啜泣,而是无声的汹涌,滚烫地冲刷过苍白的脸颊,滴落在素白的衣襟上,晕开大片深色的绝望。

(昊天斗罗?笑话!)

(连亲弟弟的血仇都不敢报的宗门,算什么天下第一宗!)

她想起大哥唐啸传来的另一封密信,字里行间是身为宗主的无奈与愧疚,是“大局为重”的苍白辩解。大局?什么是大局?是龟缩在雪山之巔,眼睁睁看著至亲被屠戮,还要自詡隱忍持重的大局吗?

恨意,如同毒藤,缠绕著心臟疯狂滋长。她恨武魂殿的狠辣,恨供奉殿那些高高在上的刽子手!更恨……恨昊天宗那令人心寒的懦弱与凉薄!父亲若在天有灵,看到他用生命守护的宗门如此对待他最疼爱的幼子,该是何等悲愤?!

泪水流尽,眼底只余一片乾涸的荒漠,燃烧著名为復仇的业火。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那面巨大的、光可鑑人的水银镜前。镜中的人,鬢髮散乱,双眼赤红,唇边血跡未乾,哪还有半分月轩轩主的高华气度?

她抬手,用尽力气,狠狠抹去唇边的血痕。动作粗糲,在细腻的皮肤上留下刺目的红印。

“既然宗门拋弃了昊的血仇。”

“那这仇,我唐月华来报!”

目光落在断裂的焦尾琴上。她俯身,没有去修復那价值连城的琴身,而是伸出染血的指尖,猛地扯断了那根沾染了她鲜血的琴弦!

“錚——!”

尖锐刺耳的裂帛之音撕裂了月轩的寧静!弦丝崩断,锋利的断口在她指尖割开更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琴身。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痛,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露台上迴荡,比夜梟的啼哭更令人毛骨悚然。

优雅?礼仪?贵族风范?

在二哥的血仇面前,这些都是可以碾碎的尘埃!她这具魂力稀薄的身体,或许无法举起昊天锤砸碎仇敌的头颅,但她唐月华经营月轩多年,编织的关係网遍布天斗帝国贵族阶层,甚至渗透到了星罗宫廷!她掌握著无数权贵的秘密、欲望与弱点。

(力量,並非只有魂力一种形態。)

(优雅,也可以是最致命的毒药。)

“武魂殿……供奉殿……”她一字一顿,声音淬了毒,浸了冰,“金破军……金鱷斗罗……”

她缓缓走到窗边,推开轩窗。天斗城华灯初上,一片歌舞昇平。这浮华世界的靡靡之音,再与她无关。

月华?从今往后,只有血月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