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惧(2/2)
他拱手道
“属下不敢当,属下惭愧”
“不知刘娘娘临行,有何吩咐?”
问出此话前,赵祐已明白,张耆万不敢讲刘娥吩咐了什么,
他只想探知到刘娥对他是赤裸裸的恶意,还是有所保留,
张耆神色一紧,肃声道
“无”
態度莫名?
任守忠的行为虽然令他厌烦,但只是言语诱导,並不强求,
而张耆同样是言语上的,
虽有顾忌三位国舅的缘故,
但看张耆的表现,並不激烈,
想必刘娘娘对他的態度模稜两可,无明显的恶意,也无善意,顺其自然。
赵祐笑了笑道
“张军都使,是否听过,宋襄以仁义丧师,而天下笑之”
大宋重文,不但文人博览群书,武將中亦不乏通晓典籍,擅长援引典故者。
张耆会意,回以微笑,拱手道
“属下,依从太子殿下吩咐”
暂时来看,问题解决了,
张耆的理由可以是,太子拿著詔书强令他听从指挥,不得不从,无法强求。
太子督战,出了意外,他这个军都指挥使定要负一些责任,即使有官家与刘娘娘护著,难免被人詬病,
保护太子不力,绣枕头,不堪重用。
有些事,给一个简单的理由,好似给了台阶下,对方如果心存善意,会顺势而为,並不继续执拗。
主帅表態后,眾將领明显地鬆了口气,
赵祐同样。
有些话,赵祐不想挑明,
比如太子刚到益州,王均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讲得太直白,彼此的脸面都不好看。
瞧著雾雨有越来越密、越急之势,再瞅著城门下跪拜那些人的恭敬姿態,
赵祐於心不忍,
儘快送他们上路才好,梦里啥都有。
“看他们的虔诚姿態,对本宫十分渴求,想必他们会冒险”
“本宫儘快讲完”
赵祐席地而坐,隨手捡了三颗小石子,在地上分开摆放,抹了把眼眶的雨水,道
“这三颗石子代表城门,稍后本宫装甲马輦的位置与稍后汝等所在的位置”
“强弩手进入装甲马輦与另外四辆属车,本宫大致看了,能进六十人左右”
“挑些神射手,寧缺毋滥”
“明白否?”
眾將领听到太子询问,忙拱手,点头示意明白。
赵祐点了点代表城门的那块石头
“以城门下,跪拜的那些人为目標”
待身前围坐的眾將领点头后,赵祐继续道
“本宫的马輦与四辆属车,跟隨两百人,手持盾牌,携带匕首,撤退时掩护”
“张军都使,强弩手有效射程是多远”
“回太子殿下的话,有效射程为三十丈余”
赵祐想了想道
“五辆车,到离城门下那些人三十丈,有效射程內时,停车”
“盾牌兵掩护,强弩手悄悄下车,听命令射击”
“此时城墙上密布的敌方强弩手,可以射到五辆车,要小心,吾等射,他们也会还击,伤害是互相的,同样是三十丈”
赵祐点了点最左边的石头道
“这块代表稍后汝等防守的位置,先在此时所处位置设置拒马,然后一千名强弩手,在离城门百丈处设置拒马,摆开阵势”
赵祐小小手展两根指头,在身前围绕的將领们眼前晃了晃,强调一遍
“两道拒马”
张耆抹了把雨水,皱著眉头道
“请教太子——”
“本宫讲完再请教”
张耆愣了愣,拱手道
“属下遵命”
赵祐点了点中间位置的石头道
“这是稍后本宫的位置,由於他们的弩手在城墙上俯射,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理论上可以达到五十丈,所以儘快撤退到离城门五十丈以外,才好活命”
赵祐看著三颗石子,仔细想了想道
“稍后,一千强弩手与本宫相距七十丈,本宫与城门相距三十丈”
“六十名强弩手只有射出两波箭支的时间,一百二十支弩箭”
“射完弩箭,无论结果如何,不可停留片刻,他们仓促应对时,才有机会安全撤退”
“离城门百丈的一千强弩手,是为阻止他们的骑兵追赶,掩护本宫安全撤退”
“所以吾等进入一千强弩手三十丈有效射程之內,才算彻底安全”
“吾等所有骑兵,大概七百人,跟隨本宫国舅郭崇仁,前往征討主帅雷有终处,宣读詔书,令他带两万步骑来救援”
片刻后,赵祐恍然补充道
“差点忘了,把装甲马輦与属车的马匹卸下,推车前进,撤退时,拉车后退”
“张军都使,可以问了”
张耆拱手道
“请问太子殿下,城內眾人似乎並无恶意”
“本宫觉得他们有恶意,而且恶意巨大”
“放任他们扛著帝王所用的黄罗伞招摇、悖逆,张军都使在官家那里怎么解释?”
张耆立刻惊得心头冰冷,吐了吐雨水,起身单膝跪地,拱手道
“属下,死罪,请太子殿下责罚”
“战时无罪,刘娘娘待本宫甚善,有罪也无”
“还有什么问题”
“请问太子殿下,为何不套马匹,撤退速度岂不是更快?他们的强弩手在哪里,骑兵在哪里?为何不將一千强弩手设置在离装甲马輦三十丈距离,可保殿下万无一失”
“如果对方有强弩手,太子殿下要冒箭雨,撤退四十丈才能安全,未免凶险”
赵祐语气淡淡
“第一个问题,对射时,马匹会被射死,车辆是移动掩体,死马会拖住车辆,使本宫处於死地”
“第二个问题,王均能抗大宋正规军六个月,实力强悍”
“他不会不懂,孙子兵法,形人而我无形”
“他们的强弩手在暗处,他们的骑兵也在暗处”
“提前知道了本宫要来督战的消息,定会准备妥当”
“再者,他们阵仗摆得太大,会把吾等嚇走”
“如果在吾等刚停车时,立足未稳,倾巢而出,吾等死定了”
“兵家讲究上兵伐谋”
“本宫在他心中的位置,太过重要,他以后要做万死效忠皇帝的忠臣,不便对本宫动粗,他的狼子野心救了吾等”
赵祐的小脸掛笑道
“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
“至於第三个问题”
“他们对本宫志在必得,吾等的上千强弩手百丈之外设置拒马摆开阵势,定会令他们忧心,只因为本宫价值无限,他们才敢这般冒险,再近一点,会激的他们放弃幻想,倾巢而出”
“继续问”
“为何找援兵?”
“他们为捉住本宫,会不惜一切代价,软的不行,必然会来硬的,吾等这点人不够看,所以设置两道拒马,防止他们的骑兵冲踏强弩兵,给吾等的强弩兵二次防守机会,等援兵”
“为何要把全部的七百骑兵尽数派出?打仗,骑兵是主力”
“一两百骑兵有可能会被王均拦截”
“打援,是兵家常態”
“《六韜》有云,绝其粮道,塞其归路,断其情报,则敌自溃”
“益州城墙周长二十五里,即使雷有终部在离吾等十里处,念完詔书,来回也需要一刻钟以上,途中会有不可预知的风险”
“张军都使常年带兵,定深有体会”
“关键是调走骑兵,能稳住王均,使他放鬆戒备,给吾等爭取到更多的时间”
“而且七百骑兵,並不能主导整个战局,不如险中求胜”
张耆垂目拱手道
“如果援兵来得晚,或者……”
九岁赵祐的大眼睛里,寒光闪现,凛然神色若寒霜雪,冷哼一声道
“七百骑兵离开后,吾等还有一千三百多正规军,带上閒杂人等、补给农夫,能凑够三千人,以逸待劳,杀光他们,夺下益州,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