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万历皇帝朱翊钧(2/2)

他已七年未曾临朝,终日深居內宫,却凭著身边锦衣卫的眼线,与派驻各地的矿监税使,每日源源不断传来的密报,对天下事依旧了如指掌。

去年刚平定寧夏哱拜叛乱,旋即遣军入朝抗倭。

眼下朝鲜战事未休,今年建州女真又骤然崛起,明军刚在古勒山遭遇惨败。

国中更是乱象丛生,张居正推行的“一条鞭法”早已名存实亡,地方豪强疯狂兼併土地,流民四起,山东白莲教起义、湖广矿工暴动等小规模民变此起彼伏。

当真是內忧外患,接踵而至。

偏偏朝廷军费因战事激增,赋税却大幅锐减,財政早已濒临崩溃。

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年河南、山东又遭大旱,朝廷竟无力賑济,民间已出现饥民易子而食的惨状。

地方官接连上疏请求减免赋税,他却只能將奏摺留中不发,这份煎熬怎能不让他忧心忡忡!

正烦乱间,太监来报,內阁首辅王锡爵、吏部尚书孙鑨在殿外候旨。

“宣。”朱翊钧声音有气无力。

二人进殿行礼后,便垂首肃立。

他们对这突如其来的召见满心惶恐,东北刚战败,朝局动盪,真不知皇帝会將怒火,发泄在哪个倒霉蛋身上。

更微妙的是,这两人本就是政坛死敌。

王锡爵拼命打压孙鑨一派,而孙鑨正与吏部侍郎顾宪成密谋,打算借今年京察之机,罢黜一批王锡爵的门生及权贵亲信。

朱翊钧扫了二人一眼,心中烦躁更甚,索性连寒暄都省了,抓起案上四本奏摺,狠狠掷到他们面前。

王锡爵与孙鑨先是惊讶地抬眼望了望皇帝,又不怀好意地互瞥一眼,才俯身拾起奏摺翻阅。

看罢,二人竟同时长舒一口气。

原来只是石砫的事务,並非各自忧心的癥结。

石砫宣抚使马斗斛、重庆府沈知府及重庆卫张指挥使的奏摺,他们早已看过,內容大同小异,只是马斗斛的奏摺多了认错与自请处分的內容。

唯有西川矿监税使陈奉的奏摺是头回得见,想必是通过密奏渠道呈上的,而其內容竟与前三份大相逕庭。

王锡爵偷瞄了皇帝一眼,心中犯起嘀咕。

从奏摺来看,显然石砫宣抚使、重庆府及重庆卫的三份更接近真相,可陈奉是皇帝近臣,素来深得信任。

在朝堂之上,事实真相往往无关紧要,皇上认可谁的奏摺,那便成了既成事实。

他定了定神,率先开口:“稟陛下,微臣在阁中,只见过石砫宣抚使、重庆府及重庆卫的三份奏摺,未曾见过陈税公的奏摺。如今看来,石砫叛乱之事,恐另有隱情。”

说著,他不住偷瞄皇帝的神色。

朱翊钧面无表情,追问:“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王锡爵额头渗出细汗,谨慎答道:“双方各执一词,实难定夺。微臣提议,派钦差大臣前往石砫彻查真相,再作定夺。”

朱翊钧听罢,不置可否,转而问孙鑨:“孙尚书,你意下如何?”

孙鑨连忙应声:“微臣赞同首辅之见!”

此事与他无关,他才不愿蹚浑水,有人出头便顺势附和,免得触怒龙顏。

“嘭!”

突然,朱翊钧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案桌:“事实如此清楚,何须派人彻查!”

王锡爵与孙鑨皆惊,猛地抬头,满脸错愕地望向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