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合宿(1/2)

之后的几天,道场內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冰碴子。

那场衝突的余波並未散去,反而像沉入水底的石头,持续散发著沉重的寒意。

平井刚变得更加严厉,近乎苛刻。

对江时起的基础动作要求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稍有偏差便是毫不留情的训斥和反覆的练习。

他仿佛要將所有的不满和无处发泄的情绪都倾注在严苛的教学上。

而对平井桃,他则採取了近乎漠视的態度。

她在一旁练习,他不再点评,不再纠正,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影子。

然而,当他背对著她时,那绷紧的肩背线条,又泄露了他並非真的无动於衷。

平井桃则以更沉默、更拼命的方式回应著这份冰冷的空气。

她练习的时间更长了,素振的破风声更加凌厉密集,切返的动作更加迅捷精准。

汗水浸透了她的道服,额前的碎发总是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她紧抿著唇,眼神里的倔强如同淬火的钢铁,每一次挥剑都带著一种近乎宣泄的狠劲。

她不再看父亲,也不再看江时起,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手中的竹剑。

苦了的,是夹在中间的江时起。

他既要承受平井刚变本加厉的严苛训练,又要承受道场內这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平井刚的严厉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而平井桃那近乎自虐般的拼命,无形中也成了一种鞭策。

他只能付出比之前更多的精力,咬牙跟上这地狱般的节奏。

然而,付出总有回报。

在这种高压环境下,江时起的进步堪称神速。

他的“构”越来越稳,如同扎根磐石;

他的“送足”滑步流畅自然,重心控制得近乎完美;

挥剑的力量和精准度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平井刚虽然嘴上依旧严厉,但在江时起完成一组完美的基础动作时,眼底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讚许。

平井桃即使刻意无视,也无法否认身边这个“师弟”身上那股可怕的成长速度。

距离京都市剑道交流赛,只剩下最后五天。

这天清晨,天空刚泛起鱼肚白,平井刚没有像往常一样让两人开始晨练,而是將江时起和平井桃召集到道场中央。

他的神情异常严肃,甚至带著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

“从今天起。”平井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空旷的道场里迴荡。

“我们进山合宿。为期三天。”

“进山合宿?”

平井桃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诧异,甚至下意识地指了指旁边的江时起。

“我和他?”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意外和不理解。

江时起也愣住了。

“刚师傅,合宿?有这个必要吗?只剩下五天了,在道场抓紧时间训练不是更好?”

他实在不理解,在这爭分夺秒的关头,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山里。

平井刚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在平井桃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明,隨即又变得无比坚定。

他沉声道:“道场的训练,已经到了瓶颈。真正的蜕变,需要在更纯粹、更艰难的环境中去完成。”

他看向江时起,一字一句,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只有在那里,才能让你彻底摒弃杂念,感受剑与心的律动,真正蜕变成一个『剑士』!而不是一个只会摆架势的演员!”

“演员”两个字,他咬得格外重,像一根刺,扎得江时起眉头微蹙,却也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好胜心。

平井刚说完,目光再次扫过两人,带著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没有意见的话,收拾东西,半小时后出发。”

平井桃紧皱著眉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看著父亲那不容置疑的侧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內室收拾。

江时起看著平井刚不容商量的態度,再看看平井桃沉默的背影,也只能压下满腹疑问,耸耸肩,也回房收拾简单的行李。

平井刚那辆饱经风霜的老旧越野车,吭哧吭哧地行驶在通往深山的蜿蜒小路上。

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顛簸,两旁茂密的树木遮天蔽日,將盛夏的暑气隔绝在外,只留下林间特有的清凉和潮湿的泥土气息。

蝉鸣是唯一的背景音,单调而响亮。

车窗外的景色从村庄农田,逐渐变成了纯粹的、望不到边际的深绿。

偶尔能看到陡峭的崖壁和奔流而下的清澈溪涧,空气中瀰漫著草木和腐殖土混合的清新味道。

人烟,早已绝跡。

车子最终在一个急转弯后,停在了一处几乎被藤蔓掩盖的山坳尽头。

前方已经无路。

一座极其古朴、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日式平房,静静地佇立在林间空地上。

房屋完全由原木和石块搭建,屋顶覆盖著厚厚的苔蘚和枯叶,木质的墙壁被岁月和风雨侵蚀出深深的纹路,呈现出一种灰黑的色泽。

周围的环境,是彻底的寂静。

除了风声掠过树梢的沙沙声,溪流在远处隱约的潺潺声,以及更远处不知名鸟类的啼鸣,再无其他声响。

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冠,在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更添几分幽深与隔绝尘世的意味。

“到了。”

平井刚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寧静,他放下行囊,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隨时会散架的木板门。

屋內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简陋。地面是光禿禿的榻榻米,散发著淡淡的草蓆和旧木头的混合气味。

空气里瀰漫著一股久无人居的、淡淡的霉味和尘土气息。

陈设几乎为零,只有角落里堆著一些蒙尘的旧农具。

平井刚指著仅有的两个房间:“我住这间。你们……”

他目光在江时起和平井桃之间扫过,语气不容置疑。

“桃子住隔壁那间。时起,你跟我住。”

平井桃对这个安排似乎毫不意外,只是默默地拎著自己的包走向隔壁的小房间。

江时起看著那间狭窄、只有几叠榻榻米大小、註定要和师傅大眼瞪小眼的房间,再看看旁边平井桃那间同样简陋但至少独立的屋子,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他认命地嘆了口气,把行李扔进平井刚指定的房间。

榻榻米上只有两个薄薄的蒲团,连被褥都需要自己铺开带来的简易铺盖。

平井刚环视了一下这个简陋得近乎原始的环境,脸上却没有任何不適,反而像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他走到屋子中央,声音低沉而有力,在这寂静的山谷小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收拾好,休息一刻钟。然后,训练开始。”

他的目光扫过江时起和平井桃,带著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

“这三天,没有演员,没有爱豆,没有父亲,没有女儿,没有师姐师弟。”

“这里,只有剑士。”

“你们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握紧手中的剑。”

山风从敞开的木门灌入,带著林间的凉意,吹动了平井刚额前几缕白的头髮。

屋外,溪水依旧叮咚作响,鸟鸣悠远。

而屋內,一股无形的、沉重而纯粹的压力,隨著平井刚的话语,缓缓瀰漫开来。

江时起看著屋外那片寂静得有些压迫感的山林,再看看身边神色各异的父女俩,心头莫名地一紧。

……

简单的行囊刚刚在简陋的榻榻米上放下,连口气都没喘匀,平井刚那不容置疑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

“跟我走。”

他甚至没有回头確认两人是否跟上,高大的身影已经径直踏出木屋,沿著屋后一条几乎被野草和湿滑苔蘚覆盖的狭窄小径,钻进了浓密的林荫之中。

江时起和平井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一丝被强行拽入未知的茫然。

没有选择,两人只能迅速跟上。

林间小路湿滑崎嶇,空气里瀰漫著浓郁的草木和泥土的腥气。

光线被茂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四周只有脚步声踩断枯枝的脆响和他们自己的呼吸声。

越往里走,空气中水汽越重,一种持续不断的、越来越响亮的轰鸣声开始充斥耳膜,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沉闷鼓点。

绕过一片虬结的树根和巨大的岩石,眼前的视野骤然开阔!

一道银练般的瀑布赫然出现在眼前!

它从约十米高的悬崖顶端奔腾而下,狠狠地撞击在下方的深潭之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激盪起漫天白茫茫的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潭水碧绿幽深,溢出后沿著布满青黑色巨石的河床蜿蜒向下流淌,水声哗哗,更添几分清冷与野性。

整个场景充满了原始而磅礴的力量感,与道场的静謐截然不同。

平井刚在瀑布前停下脚步,转过身,水汽打湿了他的鬢角,他的眼神在轰鸣的水声中却显得异常沉静。

他指了指瀑布正下方,深潭边缘一块被水流猛烈冲刷、表面光滑无比、半浸在水中的巨大黑色岩石。

“时起,”他的声音穿透水声。

“站上去!站稳!感受水流的衝击!一个小时!”

江时起顺著他的手指看去,眼睛瞬间瞪圆了。

那块石头完全暴露在瀑布最猛烈的水流衝击之下!

那飞流直下的力道,別说站人,感觉连石头都能被砸穿!

“我?!”

江时起指著自己的鼻子,声音都变了调,脸上写满了“你疯了吗”的不可思议。

“刚师傅,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那地方能站人?!”

回应他的,是平井刚闪电般抽出腰间的木剑,毫不留情地、带著破风声狠狠抽在江时起的小腿肚子上!

“啪!”

一声脆响!

“嘶——!”

江时起倒抽一口冷气,痛得齜牙咧嘴,抱著小腿跳了起来。

看著平井刚那毫无商量余地、如同岗岩般冷硬的表情,他知道反抗无效。这大叔是动真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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