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全:灰影试峰(2/2)
打斗间,两人已来到石室中央,室內陷入死寂,只有李业粗重的喘息声和体內气血翻腾、经脉刺痛的声音。
他背靠著冰冷的石壁,右臂无力垂落,左手指尖深深抠入石缝,强撑著不让自己倒下,目光死死锁定著那团灰影。
灰影沉默了数息,那毫无感情的声音才如同从九幽传来:“刀意雏形,不错。根基有瑕,易折。”
冰冷的评价,点明了李业的潜力与此刻致命的弱点。
言毕,灰影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无声无息地淡化,最终彻底消失在石室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威压也隨之消散。
危机解除,紧绷的弦骤然鬆弛,李业再也压制不住,“哇”地一声,一口暗红色的淤血喷溅在身前的地面上。
他顺著石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內腑和右臂的伤势,带来钻心的疼痛。
经脉內的寒灼之力失去了刀意的压制,更加肆虐地翻腾起来,冰与火的煎熬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宿主遭受內伤反噬】
【状態:中伤(恶化,右臂中度挫伤/肌肉撕裂,经脉寒灼內伤活跃度提升,內腑震盪加剧)】
【建议:静养调息,避免剧烈运功】
他挣扎著重新盘膝坐好,强行收敛心神,忍著剧痛催动小凝元诀lv4。
醇厚的內力艰难地流转起来,如同在布满荆棘和冰火的崎嶇小路上跋涉,缓慢而痛苦地修復著受损的肌体,抚平翻腾的气血,同时小心翼翼地温养著那如履薄冰的经脉。
內视之下,受损的经络在寒灼之力的干扰下,修復速度异常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停在石室门口。
回春堂的老吴端著个托盘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是那副平淡无波的表情,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又或者早已司空见惯。
他將托盘放在李业身边的石榻上,托盘里放著两样东西:一个朴素的白瓷小瓶,瓶身没有任何標记;一叠盖著“內库司”朱红大印的崭新银票,面额百两,厚厚一沓,粗略看去不下两千两。
“李公公赏的。”老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寻常事,“瓶里是『温脉丹』,一日一粒,温水送服,对你的寒灼內伤有些许缓解之效,能让你温养起来少些苦头,不可多用,药性温和,聊胜於无。”
他的目光扫过李业苍白的脸色和嘴角未乾的血跡,又落在他无力垂落的右臂上,补充道:“右臂的伤,骨头没大碍,肌肉撕裂需些时日。每日用活血散外敷,別用力。经脉才是根本,急不得。”
李业的目光落在白瓷瓶和那叠刺眼的银票上。
温脉丹,名字普通,但出自厂公之手,绝非俗物。
这赏赐,是对他带回帐册密信、晋升金蝉的后续褒奖?还是对他在灰影试探下展现出的实力与韧性的认可?亦或……是看到他根基受损后,一种居高临下的“安抚”与“控制”?
那叠足够普通人家富贵一生的银票,此刻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標价,买命?还是买忠诚?
“替我谢过公公。”李业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不出情绪。
他伸出尚能活动的左手,先將那瓶温脉丹小心收入怀中,贴身放好,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瓷瓶,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隨后,他才拿起那叠厚厚的银票。
老吴见他收下,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石室內重归寂静,李业低头看著手中崭新的银票,油墨的气味有些刺鼻,朱红的“內库司”印记在微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泽,这代表著东厂滔天的权势,也像一条无形的锁链。
调息片刻,待经脉的刺痛稍缓,李业起身,再次走向宋清弦所在的静室。
推开门,药味混合著淡淡的血腥气瀰漫在空气中。
宋清弦依旧昏迷,脸色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
他走到榻边,目光落在她搭在薄被外的手上,那手指纤细却带著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扫过静室的每一个角落,墙壁、地面、屋顶的梁木……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靠近床头的地面上。
那里,石砖的缝隙间,残留著一点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色粉末。
若非他刻意搜寻,且感知被系统强化,绝难发现。
他蹲下身,指尖沾起一点粉末,触感微凉细腻,这不是灰尘。他將粉末凑到鼻端,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一股极淡的、混合著沉水香与某种特殊矿物粉末的气息钻入鼻腔。
这是……焚烧某种特殊丝织品留下的灰烬。
李业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在无光楼,厂公李公公接过陆文启那封密信时的情景——那封信是写在一种柔韧的、带有暗纹的丝绢之上,而李公公在看完之后,手指微动,那封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丝绢密信,便在他手中无声地化为了一小撮飞灰。
眼前这微不可查的粉末,其残留的气息,与记忆中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厂公来过,不仅来过,他还在这静室里,再次焚烧了某样东西。是什么?另一封密信?还是……与宋清弦有关的某种东西?他为何要在这里烧?是销毁证据,还是……一种刻意的“展示”?
李业的心缓缓下沉,寒意更甚。监视无处不在,而厂公的行动,更透著令人心悸的莫测。
他不动声色地將指尖的粉末弹掉,目光重新落回宋清弦脸上。她的眉尖似乎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在昏迷中也感受到了某种不安。李业沉默地看了片刻,转身离开了静室。
应天府的风波並未因李业二人的离开而平息,反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正悄然扩散至更高的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