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再闻沧墟(1/2)

三日后,百炼阁新漆的门板上,贴了一张黄麻纸。

纸上就四个字:招收学徒。

底下还有一行蚂蚁大的小字:年十八以下,吃苦耐劳,心正手稳,能识字者,优先。

在这望海镇坊市,討生活何其艰难!

码头上扛包的苦力,挣的钱只够勉强餬口;在街边做些小买卖的,更是朝不保夕,遇上风雨天便只能饿肚子。

一份能进店铺的活计,有片瓦遮头,能顿顿吃饱,对挣扎在最底层的凡人来说,已是梦寐以求的福气。

而百炼阁是什么地方?那是仙师的铺子!

这消息如同一块滚烫的烙铁,瞬间烫沸了整个凡人聚居区。

这哪是招工,这是在发救命的粮!

对那些在泥泞里挣扎的家庭来说,这是仙师垂怜,给了一条能让孩子摆脱贫贱,甚至一步登天的活路!

因此,当第二天晨曦微露,天色尚且灰濛濛时,百炼阁门前早已被堵得严严实实,人头攒动。

一张张面带菜色却又炽热的脸,一双双把自家孩子往前推的手,都匯聚於此,將这条小巷挤得水泄不通。

陈渊坐在內堂的阴影里,对门外的嘈杂充耳不闻。

堂中摆著一座小號的锻炉和铁砧。

他眼神幽幽,除了明面上的標准,最关键的,要好控制!

最好是那种天生牛马圣体,勤劳肯干,一表人才。

第一个挤进来的是个满脸油滑的中年人,身后拽著一个瘦猴似的儿子。

“陈掌柜!我儿从小就在別家铁匠铺当学徒,抡锤、拉风箱,样样精通!”

他一边说,一边给儿子猛使眼色,那瘦猴立刻挺起胸膛,拍得邦邦响。

陈渊指了指锻炉旁的一对风箱和一块铁胚。

“拉动风箱,將铁胚烧至通体橘红,再用那边的手锤,在上面敲出十个印子,须在一条线上。”

那中年人搓著手笑道:“掌柜的,这点小事……”

“开始。”陈渊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那瘦猴倒也利索,上前一把抓住风箱拉杆,猛力拉扯起来。

风箱呼呼作响,火苗乱躥,没一会儿,铁胚就被烧得发白,眼看就要熔毁。他手忙脚乱地將铁胚夹出,抡起锤子一通乱砸,铁星四溅,砧上只留下几个深浅不一的丑陋坑洞。

“下一个。”陈渊头都没抬一下。

油滑的笑容僵在脸上,中年人面色几番变换,最后还是悻悻地拉著儿子退了出去。

陈渊要的是璞玉,不是一块蛮干的废铁。

接著,一个穿著长衫,满身酸气的落魄书生走了进来,对著陈渊便是一揖。

“掌柜的,在下虽不善俗务,但通读典籍,知金石之性,明阴阳五行……”

陈渊依旧指著锻炉。

书生慢条斯理地捲起袖子,可拉了半天风箱,累得气喘吁吁,炉火却半死不活。

好不容易铁胚有了点红色,他抡起锤子,却连第一下都砸偏了,锤头“当”的一声敲在铁砧上,震得他虎口发麻。

一整个上午,抱著孩子来哭穷的寡妇,吹嘘自己能徒手断石的壮汉,想靠几分姿色走捷径的丫头……各色人等轮番登场。

陈渊只用这一炉一锤,就將他们所有的浮躁、无力和贪婪照得一清二楚。

他要的那块璞玉,迟迟没有出现,眸中不禁闪过一丝失望。

日头偏西,人潮渐渐散去,门口终於显出一丝空隙。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的缝隙里挤了出来,站定在门槛前。

是个男孩,约莫十岁出头,身上穿著件大人改小的旧衣衫,洗得发白,手肘膝盖都打了补丁。

他赤著脚,脚板上满是老茧和划痕,一张小脸却洗得乾乾净净。

他不像旁人那般急於表现,只是抿著嘴,目光在锻炉、风箱和铁锤之间来回移动,似乎在默默记忆著什么。

“想试试?”

陈渊终於抬起了眼皮。

“是。”

男孩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字字清晰。

他走到锻炉前,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伸出那双布满薄茧却很稳定的小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风箱的拉杆和手锤的木柄,仿佛在与它们交流。

然后,他开始拉动风箱。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吃力,但节奏却异常稳定,一拉一推,如同呼吸般匀称。

炉中的火苗隨之起舞,温顺地舔舐著铁胚,很快,整块铁胚便均匀地呈现出一种完美的橘红色。

他没有丝毫慌乱,用火钳夹起铁胚,稳稳地放在铁砧上。

他拿起手锤,深吸一口气,手臂的肌肉微微绷紧。

“当!当!当!”

清脆的敲击声响起,不重,但极富韵律。他的每一次落锤,力道、角度都几乎完全一致。

十锤过后,他放下了锤子。

那块铁胚上,留下了一行笔直的印记,十个小小的圆形凹痕,间距、深浅,宛如用尺子量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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