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破下邑(1/2)
战鼓声低沉如雷鸣,自黎明前的黑暗中隆隆滚过,碾碎了下邑的最后一丝寧静。
战爭是一座血肉磨盘,而这磨盘的两面却本是同样的材质。
此刻城头上的秦军也並非什么百战锐士,他们大多是下邑本地的青壮,或是从左近乡亭强征而来的农夫。
自他们放下锄头拿起戈矛也不过数月的光景,而这些士兵守城为的不是那面遥远的黑龙旗,而是城中分发的几斗守城粮。
他们与城下那些操著近似口音的敌人之间本无什么深仇大恨。
正因如此,当其中一方愿意用自己的命来为后来者铺路时,这脆弱的平衡便被彻底打破了。
攻城的这一日间,下邑城墙便是那磨盘,而薛平所部那一千士兵便是被不断投入其中被研磨成血浆与碎骨的穀物。
城基的夯土早已被血水和秽物浸泡得鬆软发黑,散发著铁锈味、汗水味和腐败內臟味混合的恶臭。
城头上的守军,从最初的强做凶狠,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此刻的惊惧。
他们看著一个个和自己差不多的男人们在简陋的云梯上被檑木砸得筋断骨折,被滚水烫得皮开肉绽,却依旧嘶吼著向上攀爬。
这是对士气无声的打击,隨著疲惫的加剧而逐渐变得动摇。
当新一轮的鼓声响起时,城墙上年轻的秦卒脸色煞白,握著戈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旁边的老兵低声咒骂著,眼窝深陷,手臂酸软得几乎举不起盾牌。
他们看向城下,看到的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群被仇恨点燃的疯子。
此刻这群疯子的头领薛平,正做著最后的动员。
他麾下的士卒已然不足四百,一个汉子用布条勒住了空荡荡的眼眶,另一个则將断矛当作拐杖,撑著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们的甲冑早已破碎,露出的皮肉上旧伤叠著新伤,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鲜红在身上肆意流淌。
“弟兄们!”薛平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份出奇的坦然与平静。
“昨晚的酒肉,可还暖身否?”
回应他是一阵低沉却整齐的闷响,那是残存的士卒们用手中残破的兵器重重顿地的声音。
“好。”薛平环视著一张张被烟火和血污燻黑的脸。
“我们这些人,本就是从土里刨食的贱命。
能跟著沛公反了这鸟世道,能吃上这一顿断头饱饭,已经值了!”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眾人,望向几次衝锋下已经熟络的高耸而冰冷的城墙。
“现在,该我们为后头的弟兄们......开路了!”
士兵们举起用作抵挡箭矢的盾牌,跟隨著他们的主將匯成了一股污浊而决绝的浪潮,狠狠拍向了下邑那冰冷的城墙。
云梯架起,薛平像一头疯虎攀登上去,一桿长矛自他小腹贯入从后腰透出,猩红的矛尖带出大蓬的血污与碎裂的臟器。
城头的秦兵发出一声狞笑,正要將他挑落时,却骇然发现薛平非但没有坠下,反而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了矛杆!
他像一只被钉在墙上的巨大蝗虫,用自己的身体,將那秦兵栓死在了墙垛之后!
他张开嘴,血沫与破碎的內臟一同喷涌而出,发出了此生最后,也是最为骇人的咆哮:
“杀秦狗!!”
身后跟著的士卒也发出了同样的嘶吼,带著燃烧的仇恨与復仇的渴望。
“杀秦狗!!”
“杀秦狗!!”
这不似人声的嘶吼,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城头所有秦军的心上。
那名被薛平抱住长矛的秦兵,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扔掉兵器,手脚並用地向后爬去,然后死在了督战官的剑下。
当这名督战的校尉抽出剑锋,却发现城墙上的士兵此刻都带著些许畏惧的远离这处城垛时,已然心知不妙!
“就是现在!”
林檎瞳孔一缩,看著那具枯槁的尸体从城头落下,和城下的尸体堆在一起,再无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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