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雪松与蔷薇的狩猎 5.1k(2/2)

艾斯卡尔將那颗月之尘小心地揣进怀里,视线重新投向黑暗的林地边缘。

“有。”

他低声说。

“但不是靠它,是靠我们。

在那几秒钟里,能不能做出对的决定。

一个判断错了——”

他忽然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戳在凯克的胸口上,就在那个符文烙印的位置。

“你就死了。我们就都死了。”

凯克低下头,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肩膀上好像又沉重了一分。

艾斯卡尔看著他那副模样,忽然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带著一丝嘲弄。

“不过——这次总算没拖后腿。

至少你没把这个也给弄丟了。”

他將剩下那颗月之尘塞回凯克手里。

冰冷的,沉甸甸的。

凯克低头看著掌心的银白色球体,心跳都漏了一拍。

月之尘。他曾在无数次在猎魔人故事里听过的名字。

现在就躺在这里,像一块从坟墓里挖出来的骨头。

他感觉不到半点庆幸。

这东西不是救命稻草。

它只是命运贴在他耳边的一句低语:你,別无选择。

他抬头去看艾斯卡尔。

那张被岁月和伤疤刻满的脸上,平静得可怕。

这个老猎魔人,早就准备好死在这里了。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劈开凯克的脑子。

如果这场追杀註定要有一个结局,打破它的人,不会是艾斯卡尔。

也不会是窝棚里那两个还在熟睡的女孩。

只能是他。

他才是那个唯一的变数。

那个体內流著不属於人类的血,背负著诅咒与奇蹟的怪物。

那个带著所谓系统和阿尔祖残魂的,不该存在於此的棋子。

也正是这一点……让他怕得浑身发抖。

他根本不够强。

他连对付一头疑似基因突变的巨熊都那么费劲。

最后还是靠著“猩红狂宴”那种近乎失控的能力才杀死。

而现在,他要面对的,是两个吸血鬼。

伊莎贝拉——那个红裙如血、眼神像烈酒般灼人的女人,她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灵魂战慄。

卡珊德拉——那是纯粹的毁灭,是雪松与铁锈的冰冷杀意,是一头失控的处刑者。

他连其中一个都无法战胜。

一个都不能。

那月之尘炸弹,是希望吗?

不,那不过是把他推上战局的开场钟声。

机会,只是让他死得晚一点。

而他,要在那短短几秒內。

赌上性命,赌上同伴的性命,甚至赌上他仅存的人性。

他忽然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份被迫承担的责任感,像一座山压在肩上。

这场战斗,不是艾斯卡尔的。

不是艾比的。

是他的。

他要么成功,要么——所有人一起死。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却还是把月之尘收进了怀里。

他不能逃。

也不能输。

哪怕心里知道,自己其实早就输了。

艾斯卡尔似乎察觉到了凯克绝望的情绪,他伸出粗糙的大手,用力拍了拍凯克的肩膀。

力道之大,让凯克一个趔趄。

“嘿,小子,想什么呢?”

艾斯卡尔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算不上洁白的牙齿,眼神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不了,咱们爷俩今天就一起去见梅里泰莉女神。

路上还能有个伴,不亏。”

他顿了顿,望向远处临时搭建的简陋窝棚,那里住著艾比姐妹。

“就是…唉,可怜了那两个小姑娘了。”

艾斯卡尔嘆了口气,语气中带著一丝无奈和身为猎魔人无法完全割捨的怜悯。

凯克被艾斯卡尔这重重的一拍,以及他那故作轻鬆的调侃,心中的阴霾似乎也驱散了不少。

是啊,怕有什么用?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忽然想到,如果来追捕他们的只有伊莎贝拉一个吸血鬼。

凭藉她之前那些曖昧不明的举动,或许……或许她会再次放他们一马?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凯克就苦笑著摇了摇头。

太天真了。

他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敌人那虚无縹緲的“善意”上。

更何况……

一股熟悉的、混合著甜腻蔷薇与幽远檀香的馥郁芬芳。

以及另一种更为冷冽、带著雪松与淡淡铁锈般血腥味的复杂气息。

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悄然涌入了他的鼻尖。

来了!

凯克猛地抬起头。

森林的阴影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过来。

不是野兽,野兽的脚步不会如此轻盈,如此……流畅。

月光下,两道影子像是从黑暗本身剥离出来,滑向营地。

那姿態与其说是奔跑,不如说是一场献给死亡的舞蹈。

凯克身边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听到艾斯卡尔的菸斗在石头上磕了两下,清脆,利落。

火星熄灭。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老猎魔人將菸斗收回怀中。

一只手已经握死了剑柄,另一只手不著痕跡地按在胸口,身体微微下伏,像一头准备扑杀的狼。

“小子,还记得阿尔德怎么用吗?”

艾斯卡尔的声音又低又快,头也不回。

那双眼睛像隼一样,死死钉著越来越近的影子。

“记得!”

凯克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的心臟擂鼓一样狂跳。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正兴奋地、吵闹地躁动起来,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渴望。

但他的神经,属於人类的那部分,却在恐惧中尖叫。

“看我眼色。”

艾斯卡尔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穿红裙子的,我来。对付这种会迷惑人心的货色,我有点经验。”

他隱蔽地拍了拍胸口。

“有了这玩意儿,能让她老实一会儿。”

“另一个,短头髮的,你看情况。

用你那些『阿尔祖』的怪招拖住她。如果不行……”

艾斯卡尔顿了一下,声音沉得像铁。

“跑。

头也別回地跑。我会给你爭取时间。”

凯克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揪住。

“艾斯卡尔……”

“闭嘴!”

猎魔人粗暴地打断他。

“老子还没活够。你小子也给我打起精神来!

別忘了,你现在不是那个废物了。”

他飞快地瞥了凯克一眼,那双兽瞳在黑暗中亮得嚇人。

“你是半个吸血鬼,对吧?拿出点凶性来!”

话音未落。

她们到了。

就像是从风中凝聚成形,两道身影出现在篝火的边缘。

红色的丝绒长裙,在夜风里像流动的血。

伊莎贝拉脸上掛著慵懒的笑,那双绿色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著凯克,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將到手的藏品。

“哎呀呀,两位这是要去哪儿?”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能把人的骨头都听软。

“走这么急,也不等等我们姐妹。”

她身旁的卡珊德拉,则是另一个极端。

她就是寒冬本身。

冰冷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让篝火的暖意都退避三舍。

那双毫无情感的眼睛,像两颗灰色的石头,死死地砸在凯克身上。

“褻瀆女爵大人的杂种。”

她的声音像是冰凌碎裂,每个字都带著杀意。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腰间的细剑“嗡”地一声,出鞘寸许。

艾斯卡尔一步跨出,將凯克挡在身后,钢剑横在胸前,摆出一个標准的防御架势。

“两位女士,以二对一,可不怎么光彩。”

他沉声开口,试图为自己,为凯克,多爭取一秒钟的喘息。

伊莎贝拉“咯咯”地笑了起来,风情万种。

“猎魔人,我们可不是来听你讲骑士精神的。”

她伸出猩红的舌尖,慢条斯理地舔过嘴唇。

“我们是来……享用美食的。”

她的目光在艾斯卡尔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毫不掩饰地回到凯克身上。

那眼神里的占有欲,几乎要凝成实质。

凯克感到一阵恶寒从脊椎窜上头皮。

他咬紧牙关,掌心里的那颗金属球冰冷而坚硬。

那双新生的、猩红色的竖瞳里,有什么野兽般的东西,终於被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