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时代(1/2)
1852年贫瘠而动荡的夏天,辉光教廷当代教皇,马里奥诺萨布利奇冕下死了。
不幸且滑稽的老头儿,许多人说他熬不过这个冬天,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位最为年老的圣者的死期——但他就是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熬走了费尔洛斯人的大萨满萨尔瓦多,熬走了神秘失踪的“王庭守护者”桑卓,甚至成为了属于银鸢尾帝国的、仅剩的圣者。
然后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会这样继续活下去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他就这么坐在雕琢着七重冠冕的教皇圣座上瞪着眼睛咽气了。死的时候国土飘摇不定,教廷动荡不安,曾经坚不可摧了数百年的信仰基石如流沙般不断逝去,当代教皇的死亡甚至不曾像历代教皇那般引发举世的哀悼与恐慌,教士和信徒们默然不语,术师们冷眼侧目——显而易见,这倒霉老头儿未来的历史评价恐怕不会太好。
老教皇死了,新教皇即将继位,而最有资格继任的,唯有堪称“硕果仅存”的枢机主教帕瓦顿米勒。
和其它几名匆忙提拔上来的、几乎是用来凑数的教皇候选人相较,他年轻,俊美,实力出众,学识渊博,还是出了名的宽以待人,在底层教士和平民信徒间的名声很好,是赫赫有名的“无尘之光”“平民主教”。
这两年来,教廷在和奥肯塞勒学会的较量下频频落入下风,上任教皇发动的“圣裁”因帝国陷入战火变得不了了之,甚至还起了相反作用,众人因此纷纷愤怒责备教廷的虚伪残忍,雪上加霜,信徒人数锐减,甚至本该忠实支持教廷的术士们也开始流失,此时教廷正急需一个形象出众、手段“温和”些的代言人来挽回全帝国信徒的心。
至于神意?已经容不下什么神意了。在费尔洛斯人和黎民军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和辉光教廷一贯的奢华习惯相比,为新任教皇继任时举行的降神典礼简直简陋得可怜,像极了一场小范围内的、你我都在演戏且互相心知肚明的滑稽剧,更别提什么扬我神威——
总之下一任教皇帕瓦顿米勒就这样匆匆忙忙地仓促上任了,带着重振辉光教廷的光荣使命,背着一滩积重难返的烂摊子,坐上了摇摇欲坠的教皇圣座。
奈何本该算是“如愿以偿”的新任教皇冕下,并不对此感到多么高兴。
如果他是个胸无大志、只想混吃等死的家伙,此时也该为了前途未卜的命运战战兢兢着每夜噩梦不断。
更何况帕瓦顿米勒其实是个颇有雄心壮志、甚至称得上野心勃勃的人。他渴望权力,渴望坐在那个万人瞩目的位置上,随着自己的意志去改变教廷,甚至去重塑这个世界。
他确实想要教皇之位,但他梦想中的教皇加冕应该是万民拥戴、神迹昭彰的,他将沐浴在伟大的光辉里,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敬畏与爱戴——而绝非如今这种可笑至极的局面。
救赎大教堂深处的教皇居室,被无数道精密至极的珍贵法阵保护着,堪称层层设卡,关关设防。那些精美绝伦的装潢,好似每一处都在诉说着这古老雄伟的庞大建筑群曾拥有过的无上威严与荣光,可惜现在却隐隐散发着某种衰朽的气息。
帕瓦顿米勒沉默地站在这片奢华的死寂之中。
身边的教士与侍从都被他屏退了,独属于教皇本人的私人书房异常宽阔,那面巨大的拱形窗在理论上可以俯瞰整个救赎大教堂乃至王城,此时却被用金线绣纹着精美纹路的墨绿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道缝隙,从中透入一缕天光,正巧照在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还有那封规规整整摆放在书桌中央的信纸上,仿佛正在等待着房间的新主人启阅。
帕瓦顿米勒脸侧的咬肌牙疼似的剧烈跳动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做工粗糙、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泛黄信纸,其上没有贵族惯用的火漆印,也没有教廷习惯参杂的金箔,甚至没有署名——而新任教皇冕下却表现得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良久,他终于拾起了那封信:该死的、十分眼熟的字体,潦草,随意,尾部带着锋利的小勾,仿佛书写者总是在匆忙之中,却又带着能割伤人的锐利。
“帕瓦顿米勒冕下,祝贺您终于如愿以偿,”信纸上漫不经心地写到:“也希望您能依旧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始终奏效。”
这封甚至不屑于署名的信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近乎羞辱的警告。它就这样毫无征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教皇本人的居所里,出现在这张本该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桌子之一上。
米勒的手指轻微颤抖了一下,顿时将信纸捏出了几道折痕。他顿了顿,又将其细细抚平,继续看了下去,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这家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一点体面都不要,张嘴就是敲诈勒索。他要他自断臂膀,要他与人结仇,要他哺育那些越来越贪婪的、妄图吞下整个帝国的黎民军——偏偏帕瓦顿米勒此时甚至想不到自己该如何反抗,哪怕他现在是辉光教廷的最高统治者,理论上银鸢尾帝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也许起初只是合作,只是互相算计,各取所需。但是幽灵有一种非常奇妙的能力,他好像总能提前谋算几步甚至几十步,将他的一切选择和退路都算计其中,让“利益”变得难以抗拒,“拒绝”的代价演变得无法承受。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他所递出的每一枚筹码,得到的每一份报酬,都早已在暗中缠满了轻柔的蛛丝。如今提线的那只手只要轻轻一拽,帕瓦顿米勒脖颈上的绳索便会骤然收紧,令他彻底窒息。
早年帕瓦顿米勒欣赏诺瓦布洛迪的才智,不屑对方的普通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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