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身即魔（2/2）

他低吼一声，无视了背上骨刺刮破衣衫带来的刺痛，在兽王疯狂的扭动中，竟硬生生爬上了它宽阔的脊背。

巨大的身躯疯狂甩动，想要將背上的螻蚁甩下，但迟午的双腿如铁钳，死死地锁住它背上的骨刺，任凭身体被甩得气血翻腾，握剑的右手却稳如磐石。

他来到这巨兽的后脑之上。

“死！”

迟午將全身的力量，將刚刚恢復的所有气血，將心中所有的求生之念，尽数灌注於剑尖，狠狠地刺了下去！

“噗嗤——”

黑剑没根而入。

浊兽之王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发出一声充满了不甘与解脱的悠长悲鸣，最终轰然倒地，激起漫天烟尘。

一缕远比其他浊兽更浓郁的黑气，从它的尸身中缓缓溢出，如倦鸟归巢般，尽数没入了黑剑的蜃珠之中。

剎那间，宏大而悲壮的远古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迟午的脑海。

他看到，一个模糊却顶天立地的巨大身影，在无声的哀嚎中缓缓崩解。

它的身躯，在烈焰中陨落。

它的血肉，从泥土中滋生，变成了扭曲而暴虐的浊兽。

而它最后一口不甘的清气，则升腾而起，化作了一片笼罩著一切的蜃雾……

巨大的信息流衝击著他的神魂，迟午眼前一黑，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地喘息著。

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悲哀，让他感到一种发自內心的疲惫。

他抬起头，看到周围蛰伏的浊兽失去了约束，在短暂的混乱之后，竟如见了鬼一般，夹著尾巴四散奔逃，很快便消失在了浓雾的深处。

危机，暂时解除了。

迟午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便看到不远处那道一直强撑著的红色身影，猛地晃了晃，隨即身体一软，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洛倾城！”

他心中一紧，也顾不上自身的疲惫，挣扎著从地上站起，一步步向她走去。

……

迟午强撑著重伤的身躯，背著昏迷的洛倾城，在浓雾瀰漫的山谷中艰难地前行。

每一步都牵动著他身上的伤口，但他背上那具柔软的身躯，却仿佛成了他唯一的支撑。就在这时，一道微弱如蚊蚋的呢喃，响在他的耳畔：

“爹爹……”

迟午的脚步猛地一顿。他侧过头，只能看到她那张埋在自己肩窝里带著泪痕的苍白侧脸。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默默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將她背得更稳了一些，继续向著黑暗的深处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於找到了一个足够乾燥和隱蔽的山洞。

將洛倾城轻轻地放在铺著柔软兽皮的地面上后，迟午才走到洞口，盘膝坐下，开始调息恢復。

夜色深沉，山洞內一片死寂。

突然，迟午猛地睁开双眼，额上青筋暴起！

一股源自万千生灵死前的混沌意志，如精神瘟疫，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开！

不再是清晰的怨念，而是无数混杂著痛苦、飢饿、狂怒与恐惧的破碎嘶吼，將他的脑海搅成一锅沸腾的粥。

他的视野不再是纯粹的血红，而是扭曲、变幻、毫无逻辑的混乱色块。

“呃啊……”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呼吸灼热如火。

那股属於浊兽的混乱本能，让他不受控制地看向洞內熟睡的洛倾城。

没有清晰的念头，只有无数混乱的本能在他心中衝撞：飢饿！杀戮！毁灭！交配！

这些最原始的衝动，此刻都找到了同一个宣泄口——眼前那个散发著极致生命气息的，脆弱而美好的猎物。

在这片混乱的衝动中，迟午自己的意识，如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隨时可能被彻底倾覆。他恐惧的，正是这种被混沌同化彻底沦为野兽的结局！

“不！”

他用尽全力，死守著那一点属於“迟午”的清明。他看著自己的双手，仿佛在看什么最恐怖的怪物。

他像是见了鬼一般，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甚至不敢再回头看洛倾城一眼，踉踉蹌蹌地冲向了洞穴最深处的黑暗。

他的脚步虚浮，身体好几次因为与兽性意志的对抗而险些摔倒，肩膀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砰”的闷响，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疯了一样地向里跑，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的魔物正在追赶。

而那个魔物，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