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父亲的认可(1/2)

“哎,姆妈!”阳光辉闻声立刻应道,声音里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恭敬。

张秀英带著当家主母不容置疑的威严,豪气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得发亮的小布包。

她利落地解开缠绕的布绳,带著一种近乎庄严的魄力,仔细捻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票子,还有那几张金贵无比的肉票、菜票,郑重地按进阳光辉掌心:

“去!到熟食店,斩一斤猪头肉,挑肥瘦相间的!再买点五香豆腐乾,有酱鸭胗的话也捎上点。哦,对了,素鸡別忘了!今朝阿拉吃顿像样的!”

“姆妈,这……”阳光辉看著手里远超平常用度的钱票,指尖捏著,仍有些迟疑。这笔开销,在精打细算的日子里显得过於奢侈。

“叫你去就去!”张秀英手臂一挥,斩钉截铁,洪亮的声音在狭小的天井间迴荡,带著不容置喙的喜悦,“阿拉明明爭气,当干部了!这点钞票,得值,得开心!快去快回!”

“哎!好!”阳光辉不再犹豫,將钱票紧紧攥在手心,推起家中那辆漆皮斑驳的“二八大槓”。

车轮碾过弄堂石板路,在邻里或艷羡或复杂交织的目光中,他弓著背,身影飞快地消失在石库门幽深的门洞外。

水池边,李桂的热情简直要把冷水烧开。她不由分说地从婆婆手里“抢”过洗菜的盆,动作麻利得像上了发条:

“姆妈,你今朝是功臣!你歇歇,陪明明讲讲话!这点小菜我来,保证洗得清清爽爽,漂漂亮亮!”

她扬起声调,那喜气几乎要从眉梢眼角溢出来,对著还倚在二楼走廊木栏杆上的阳光明喊道:

“明明,你快下来坐坐呀!跑了一天费精神的!阿哥去买熟食了,等歇就好开饭,今朝阿拉要好好庆祝庆祝!”

她手下不停,嘴里哼著不成调却满是欢快的革命歌曲,与往日那个冷淡疏离、只顾埋头干活的大嫂判若两人。

阳光明缓缓步下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父亲阳永康佝僂著背,坐在小方桌旁沉默地抽著旱菸。

劣质菸草燃烧的烟雾在他面前繚绕升腾,模糊了他沟壑纵横的脸。

见小儿子下来,他眼皮微抬,没言语,只用那杆磨得油亮的铜菸袋锅子,在旁边的凳面上轻轻磕了两下。

阳光明依言坐下。父子间一时只剩下菸丝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和屋外弄堂里隱约传来的市井嘈杂。空气凝滯,却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无声涌动。

过了好一会儿,阳永康才深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

那低沉的声音穿透烟雾,带著烟燻火燎的沙哑:

“去了厂里……要稳。多看,多听,少讲。干部……担子重。”

寥寥数语,像淬过火的铁块,简短,却沉甸甸地压著父亲一生的阅歷和对儿子最深切的期许与担忧。

“晓得了,阿爸。我会记牢的。”阳光明挺直脊背,目光迎向父亲,郑重应承。每一个字都像刻在心里。

不多时,阳光辉提著几个用粗糙草纸包裹、油渍早已洇透纸背的熟食包回来了。

浓郁的酱卤香气霸道地涌入,瞬间驱散了屋里沉闷的烟味,勾得人馋虫大动。

晚饭的餐桌,破天荒地丰盛起来。

小方桌中央,油光鋥亮、酱香扑鼻的猪头肉堆成了诱人的小山;切成菱形的五香豆腐乾泛著诱人的酱色;一小碟深褐油亮的酱鸭胗散发著咸香;还有一碟吸饱了滷汁、饱满弹韧的素鸡。

平日里唱主角的酱瓜和醃萝卜乾,此刻只能委屈地缩在桌角。

主食依旧是二合面馒头,但熬的稀粥却稠厚得能立住筷子,米粒饱满清晰。

张秀英脸上洋溢著幸福的酡红,不停地往阳光明碗里夹肉,专挑那肥瘦相间、入口即化的上品:

“明明,多吃点!今朝你是阿拉屋里厢顶顶大的功臣!这猪头肉烧得老香的!”

李桂也异常殷勤,先夹了一大块肉颤巍巍放到公公碗里,又给婆婆夹了块浸透汤汁的素鸡,声音响亮得能穿透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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