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星垂平野阔（1/2）

青石坪上松风阵阵，陆云飞难得没拎酒葫芦，胖脸上带著少有的郑重。他面前，张陵与陆青黛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圆融，正是感气圆满之象。

“感气圆满，只是叩开了修行第一道门。”陆云飞声音沉凝，“接下来，便是『凝命』。凝命非是凝聚灵力，而是感应你们自身与生俱来的『命源』所在！”

他指尖一缕淡青色气流裊裊升起，灵动变幻：“命源，藏於身，蕴其魂，乃天地赋予每一个生灵最本源的烙印，是力量之根，亦是道途之基！它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如同种子深埋沃土。有人命源如火，炽烈刚猛；有人命源似水，至柔善变；有人命源若木，生机勃勃；有人命源类金，锋芒內敛；更有人命源縹緲如风，无拘无束…其特性千差万別，决定了你们未来最適合修行的功法方向。”

“感应命源，需心静如渊，神凝若镜。非是向外求索，而是向內观照。摒除杂念，忘掉功法，忘掉境界，只去感受体內那一点最纯粹、最本真的『我』！它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灵光，静水下的暗流涌动。何时能清晰地『看见』它，感受到它的独特律动与属性，便是命源初显之时。”

陆云飞目光扫过两个徒弟：“感应命源，短则数日，长则数月乃至数年，皆属寻常。莫要急躁，莫要强求。青黛性子跳脱，或许契合流云无相之意，亦或另有缘法。张陵…”他顿了顿，“你心思沉凝，经歷特殊，命源或也与眾不同。待感应清晰后，为师再为你们择定最契合的凝命功法。”

接下来的日子，云舒山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节奏，却又隱隱不同。

陆青黛果然不负她“天才”之名。仅仅过了三日，她便兴奋地衝出竹屋，小脸红扑扑的，周身气息隱隱带著一种轻灵跳脱、仿佛隨时要乘风而去的韵味。

“爹！娘！我感应到啦！”她像只快乐的小鸟扑到陆云飞和云静婉面前，“我的命源…像风！又像云！抓不住摸不著，但感觉特別自在！”

陆云飞探查后，胖脸上满是欣慰：“果然…不愧是我陆云飞的女儿，天生就適合《流云无相诀》。只是这功法心性要求极高，你可莫要半途而废，觉得难了就哭鼻子！”

“才不会！”陆青黛信心满满，立刻捧著陆云飞赐下的《流云无相诀》凝命篇玉简，一头扎进了修炼中。她周身灵气流转，隱隱形成微小的气旋，带著自由不羈的韵律，进境一日千里。

反观张陵，却陷入了困境。

白日里，他依旧按部就班地修炼“引源诀”，將体內那精纯的无色灵力转化为淡青色的命源之气，维持在感气圆满的顶峰。无人之时，则全力参悟《玉清洞真金丹大道经》第二关——玉液还丹。

“玉液者，金津玉液，先天之精也。还丹者，炼精化炁，神气相抱也…”识海中经文流淌，玄奥晦涩。此关重在元精，讲究“精驭气，气养精”。

张陵舌抵上顎，意守丹田，催动那浩瀚精纯的先天灵炁，不再如往日般强行上冲泥丸，而是如春风化雨，温煦地蒸腾而上。丝丝缕缕的精纯能量，自周身百骸、五臟六腑最细微处被唤醒、匯聚，如同地脉深处涌出的灵泉，沿著无形的轨跡，汩汩流向舌下金津、玉液二穴。

口齿之间，甘冽清甜的津液自行满溢，远胜世间琼浆！此乃人身先天元精所化之“玉液”，涤盪尘垢，滋养道基的根本之物！此关需要三转九炼，令全身毛孔自闭如婴孩，寒暑不侵，精元固若金汤——成就“玉匙闭窍，永镇丹元”之无漏道体。

然而，感应命源却毫无头绪。无论他如何静心观照，內视己身，心神沉入一片混沌幽暗，却始终捕捉不到那一点属於“张陵”的本源灵光。

焦虑如同藤蔓，悄然爬上心头。眼看著小师姐意气风发地踏入凝命境，自己却卡在第一步，寸步难行。这焦虑甚至影响到了“玉液还丹”的修炼。心神难以真正澄澈，灵炁上冲泥丸时便显得滯涩，神光下行交融亦不復往日圆融，进度明显慢了下来。

张陵的沉默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郁色，没能逃过陆青黛的眼睛。

“小师弟！发什么呆！陪我去抓『月光蝉』！听说它们的翅膀磨成粉能亮一整晚！”她拽著张陵的袖子。

张陵勉强扯出笑容：“师姐，我想再试试感应命源…”

“哎呀，感应命源又不是憋气！越急越没用！”陆青黛不由分说，硬把他拉起来，“走啦走啦！整天闷著，人都要发霉了！”

她变著法子带张陵玩耍：去溪涧摸鱼，去松林掏鸟蛋（被大师兄黑著脸阻止），去药圃“帮”二师兄“优化”药草布局（结果被几株毒藤追得满山跑）…张陵被她的活力感染，暂时忘却烦恼，笑声也多了起来。但每当夜深人静，独自面对那片体內混沌的黑暗时，焦虑和挫败感便如潮水般涌回，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这天深夜，万籟俱寂。张陵正盘膝榻上，试图再次沉入內观，心神却烦躁难安。忽然，窗户被轻轻推开，陆青黛那颗扎著两个小揪揪的脑袋探了进来，大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嘘！”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压得极低，“跟我来！”

不由分说，她拉著迷迷糊糊的张陵，像两只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出居所，直奔后山最高处——云崖。

云崖名副其实。一块巨大的青石平台悬於峭壁之外，下方是翻涌的云海，头顶是浩瀚的星河，仿佛伸手可摘星辰。夜风带著云气的湿润和松林的清香，吹拂著两人的衣襟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