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三大爷的算盘(1/2)

天刚亮透,我正蹲在门口拧螺丝,手里的扳手卡在螺帽上,转了半圈又松回来。这颗螺丝是昨晚修收音机拆下来的,丝口有点滑,得重新攻一遍。阳光照在铁皮盒子上,反出一道白光,晃得我眯了眼。

就在这时候,三大爷来了。

他穿著那件洗得发灰的中山装,袖口卷了一截,手里捏著个小布袋,脚步不紧不慢,可眼神一直往我桌上瞟。走到门口,他咳嗽两声,把布袋往地上一搁。

“林风啊,今儿起得早?”

我没抬头,继续拧螺丝:“三大爷有事?”

“也不是啥大事。”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就是家里粮票断顿了,差那么一斤,想跟你借个周转。月底发工资,我双倍还你,两斤,怎么样?”

我停下扳手,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笑得挺自然,可那布袋敞著口,里面空空如也,连个印子都没有。这不是借,是打个招呼就想拿走。

我把扳手放下,从兜里掏出钢笔和草稿纸,摊在膝盖上。

“一斤粮票,市价两毛。”我一边写一边说,“你借一个月,按月息一分五算,利息是三分。本息合计两毛三分。”

三大爷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两毛三?你这是……算钱?”

“粮票折现,方便结算。”我笔尖不停,“你还两斤粮票也行,但得加三两算损耗,毕竟不是新票。或者直接给两毛三分钱,最省事。”

他愣在原地,像是听不懂话:“你……你这是跟我算利息?”

“不是算利息。”我把纸往他面前推了推,“是算清楚。借一还二听著痛快,可月底你还是一斤没给,说忘了,我找谁说理去?咱们院里谁没借过谁个盐、借过谁个火柴?最后不都变成『他家欠我半袋面』『我家少他两块煤』?算不清,就容易生怨。”

三大爷没接纸,站在那儿直搓手:“林风,咱们街坊邻居的,你至於这么较真?”

“不是较真。”我把草稿纸折好,夹进本子,“是怕以后说不清。你要是觉得两毛三分多,咱可以不借。你要是觉得行,我现在就开个条,你签字,月底还钱,两清。”

他盯著那张纸,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活了五十多年,就没见过借钱还要算利息的!”他声音高了点,可没底气,“还是街坊之间!你这……你这比我还精!”

“精不算精,算清才公平。”我把本子收进工具包,“三大爷要是不信这套,以后別借就是了。我不拦人,也不求人。”

他站在那儿,嘴唇动了动,最后嘆了口气,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借了,家里还有点存的。”

他弯腰提起空布袋,转身要走,走到两步外又停住,回头看了眼门侧那张告示。

“借物登记,损坏赔偿;閒聊勿扰晚八后,本人需学习。”

他盯著那行字看了几秒,嘀咕了一句:“你这规矩……还真动真格的。”

我没接话,低头继续拧螺丝。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那……以后我儿子要是借个锤子,是不是也得写条子?”

“借可以。”我拧紧最后一圈,把螺丝放进小铁盒,“登记就行。用坏了,照价赔。”

他摇摇头,嘟囔著走了。

我收拾工具,正要把铁盒收进屋,眼角一扫,看见门框底下压著张纸。

不是告示,也不是排期表。

是一张草稿纸,上面用铅笔写著一行字:

“i = p x r x t”

下面还有一串数字:0.2 x 0.015 x 1 = 0.003元。

我认得这字跡。

是我刚才写的。

可我记得我撕了那页纸,夹进本子里了。

现在这张,是被人从本子里抽出来,又悄悄塞在门下的。

我盯著那张纸看了两秒,没动。

院里有人影晃过,是二婶家的小孩,抱著个搪瓷盆跑过,脚步咚咚响。三大爷的身影已经拐进东屋走廊,背影有点僵。

我把纸捡起来,没扔。

折了两下,塞进工具包最里层。

这东西留著,以后说不定有用。

正要关门,傻柱端著饭盆从食堂回来,路过门口瞅了我一眼。

“三大爷刚找你?”

我点点头。

“咋了?借粮票?”

“嗯。”

“你真跟人家算利息?”

“算了。”我说,“两毛三分。”

傻柱愣了一下,咧嘴笑了:“你可真敢干!他那脸都绿了!”

“他要是真缺粮,两毛三分我不会收。”我靠在门框上,“可他那布袋是空的,连个旧票头都没有。这不是借,是想白拿。”

傻柱点点头:“也是。三大爷那德行,谁不知道?上回借我家煤票,说月底还,结果拖了仨月,最后拿半块咸菜抵帐。”

“规矩不是给人添堵的。”我说,“是让想占便宜的人,知道占不了。”

傻柱盯著我看了两秒,忽然说:“那你这算帐……以后能教人不?”

“教什么?”

“教算数啊!”他一拍大腿,“我家那小子,算个帐跟要命似的,五加七都能算成十二。你要是有空,给他讲讲,我……我拿食堂的肉包子换!”

我没说话。

他赶紧补充:“不限量!管够!”

我看了他一眼:“你食堂的肉包子,油都漂在汤上,吃多了腻。”

“那……我蒸玉米饼子?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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