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娄晓娥的显微镜(1/2)
我盯著那平板车上的煤堆,车轮压得石板路咯吱响。採购单写的是二百斤,这车上少说有三百。我多看了两眼,拉车的老头察觉了,回头瞪我一眼,绳子一拽,车头歪了歪,煤块哗啦滚下两块。
我没拦他,只记下这车编號,掏出草稿纸画了个简图,標上“煤量异常,疑虚报重量”。笔尖刚划完最后一道线,风一吹,纸角蹭到工具包口,那枚游標卡尺碰了下,发出轻响。
我收起纸笔,继续往院里走。
天刚亮透,院门口石阶上落著片布头,是秦京茹昨天拿来的次品布料。她说是车间最近一批粗纱织的,断线多,成品率低,班长要扣奖金。我蹲下捡起,对著光看,纤维参差不齐,断口毛糙得不像正常磨损。
回屋从工具包底层摸出昨晚做的显微镜——玻璃瓶底磨的透镜,铜管套著调节焦距,底座用废铁皮焊的,刻了个“lx-01”。阳光斜照,我把布料碎片夹在两片玻璃间,调焦旋钮拧了半圈,纤维纹路一下清晰起来。
断面呈锯齿状,螺旋结构扭曲,明显是纺纱时张力过大导致。我掏出草稿纸,画下显微图像,旁边写:“张力轮压力超限约15%,建议校准。”
正写著,影子一晃,有人站到我跟前。
抬头是娄晓娥。她手里拎著个皮包,眼镜滑到鼻尖,眼睛却盯著我手里的装置。
“你这……是什么?”她蹲下来,声音有点发紧。
“显微镜。”我拧了半圈焦距,“能放大三十倍。”
她没说话,伸手拨开我的手,自己调起铜管。她手指稳,一格一格微调,忽然停住。
“这纤维的螺旋角……能看清楚?”她抬头看我。
“嗯。”
她摘下眼镜,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贴上镜筒。看了五秒,猛地坐直。
“不可能。”她说。
“什么不可能?”
“我家那台德国货,低倍段都没这清晰。你这透镜……用的什么材料?”
“酒瓶底,磨了两个钟头。”
她愣住,从包里掏出个银色仪器,打开盖子,摆在地上。是台进口显微镜,她把同一片布料放上去,调光,对焦,看了半天,又抬头看我的。
“你这……光线利用率太高了。”她声音低了,“自然光直射,透镜曲率刚好匹配焦距,省了反射损耗。他们那台非要上电灯,反而过曝。”
她忽然抬头,盯著我:“你什么时候做的?”
“昨夜。”
她没再说话,手指在镜筒上慢慢划过,停在“lx-01”那个刻痕上。
“林风。”她忽然说,“咱们厂里那台,三年没校准过。去年染料分析,结果全偏了,他们还说是样本问题。”
我点头:“设备依赖进口,维护跟不上,数据就不可靠。”
她盯著我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下:“你说得轻巧。可你知道外面多少人,把进口仪器当神供著?”
“事实不认人。”我说,“再贵的机器,原理也逃不过光学定律。”
她沉默一会儿,站起身,阳光照在她脸上,镜片反著光。
“我们要做自己的光学。”她说。
我没动。
她看著我,语气很平,可字字清楚:“不靠他们给的镜头,不靠他们定的標准。咱们自己做,从透镜开始。”
我这才抬头:“你真信这个?”
“我信你这台能看清楚纤维。”她说,“那就说明,不是我们不行,是没人肯动手。”
我低头,把布料样本收进纸袋,连同草稿纸一起塞进工具包。
“我得把这东西送过去。”我说,“秦京茹她们车间,再这么下去,整组都要被罚。”
她没拦我,只说:“我跟你一块去。”
路上她没说话,到了纺织厂门口,她站住:“我不进去了,你去吧。要是他们不信,就说……娄工之女確认过数据。”
我看了她一眼:“你不怕惹麻烦?”
“怕。”她说,“可更怕一直这么糊弄下去。”
我进车间时,秦京茹正低头接线。我走过去,把显微镜和纸条递给她:“拿给班长看,就说建议校准张力轮。”
她抬头,眼睛一亮:“你真做了?”
“嗯。”
她接过,压在围裙底下:“我偷偷塞他办公桌。”
我点头,转身要走,她小声喊住我:“哥,我能……先看看吗?”
“嗯,看吧,別弄丟。”
她蹲在窗边,阳光照进来,她把布料放上去,调焦,看了半天,忽然抬头:“这线……原来是有『骨头』的?”
我没懂:“什么?”
“你看,”她指著镜筒,“一根线,其实是好多细丝拧的。断的时候,要是力不匀,就从这儿崩。以前只当是纱不好,原来是机器太猛。”
我笑了下:“你能看出这个,比我当初强。”
她脸一红,低头又看。
我走出车间,刚拐出院墙,就听见身后有人喊。
是傻柱,骑著辆破自行车,车把上掛著饭盒。
“林风!”他停在我面前,喘著气,“给你带的,白菜包子,三个!”
我接过,饭盒还热。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娄小姐从厂里出来,碰见我,说你送技术去了。我说那你肯定没吃饭,赶紧给你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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