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秋雨(2/2)
“拓跋南下,北疆將起战火,此时后方绝不可再生事端,裂闕此来便是坐镇一时......”
宋承乾放下茶盏,起身负手而立。
目光落於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剪影,默然片刻,嘆道:
“横戟碎尽天门雪,铁马踏破玉关秋。”
“將军修为通天,位列『太虚道卷』道榜十九,乃是大虞镇国支柱,本应徵战沙场,却得为此琐事劳神,想来朝中已是蛀虫遍地。”
“......也罢。”
良久,他抬手抚过案头一方蒙尘玉印。
印纽上雕著螭龙盘云,昔年硃砂印记却早已褪成暗褐:“当年金殿策马,血溅旌旗,原以为此生尽付黄土......”
恰在此时,窗外一道紫电劈开山峦。
大山深处似传来古钟轰鸣。
玄甲男子倏然起身,双掌抱拳。
“这天下风起云涌,正值烈火烹油之际,各路鬼神皆想上桌,执棋落子。”
“请宋相重掌麒麟阁!这盘棋既要烧尽九州,便用我大虞铁骑作薪,以您掌中经纬为焰——”
宋承乾不答。
倏然咳嗽几声,震落梁间积尘。
“我於此地还得耽搁几日,有两个故人之子须得照拂,安排妥当方可安心启程玉京......”
玄甲男子一怔。
忽而记起此前擦肩而过的那两个乡野村民,略作犹豫,问道:“可是一对兄妹?”
宋承乾微微頷首。
玄甲男子旋即说道:“既是宋相故人,裂闕这便回去妥善安排,定然让他二人衣食无忧!”
宋承乾摆摆手,摇头道:“有些事,须得他自己去做才有意义,我能护他一时又如何?”
“纷乱將起,这把烧尽九州的大火,纵使你我,也未必能为其扑灭......”
——
这场秋雨急得似天池倾漏。
城头戍楼的旗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当铅云碾碎最后一线残阳时,李长安的粗麻衣襟已经能拧出半碗秋水。
“二位贵客请用茶。”
跑堂放下三只青瓷盏,茶雾在湿冷的空气里蜿蜒蛇行。
李长安指腹摩挲著弓弦,目光掠过窗欞——倒垂的雨帘中,街角似有蓑衣人影一闪而逝。
角落传来清脆的磕牙声。
阿姎蜷在李怜月膝头,尾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布包,忽然支起耳朵。
“小哥莫怪。”
不多时,头戴方巾的短打小廝行至李长安二人身前,手中却提著他们刚送来的几只野兔山鸡。
金牙在昏暗中闪过寒光,短打小廝將猎物掷在青砖上:“东市新开的云来阁,倒是什么野物都收。”
话尾拖得绵长,目光却黏在李怜月腰间。
李怜月倏地起身,竹凳与地板拖出刺响:“上月桂子黄时,我家獐子能换半吊钱,怎么今秋就...”
“今秋有今秋的规矩。”
小廝甩开汗巾截断话头,突然笑道:“倒是这白狐儿,掌柜后厨正缺条围脖。”
阿姎喉间滚出暮鼓般的低鸣,前爪在青砖上犁出三道浅痕。
“你!”
李怜月正想要发作,发抖的手腕却被李长安按住。
『捕风捉影』加持,李长安耳廓微动——隔著重帘,听见某处传来黄铜扳指叩击案面的脆响。
联想到这醉月楼的变故,李长安料想肯定是那陈二牛所为,目的自然是让李家交不上秋税。
“六扇门当差的陈都头,倒养得好狗。”
李长安声音清越,惊得雨幕都晃了晃。
语落,只见陈二牛果真从锦绣屏风后探出半张糙脸,颈间金锁隨著訕笑叮噹乱响。
而其身侧,赫然端坐著一位锦衣公子。
李怜月倒吸冷气,指甲掐进布包,阿姎的皮毛倏地炸开如雪浪。
李长安瞳仁微缩似两点墨玉。
他分明看见暗处有刀鞘反光,正隨著锦衣公子叩击的节奏明灭。
陈二牛不过一介村民,即便是他那府衙当差的兄长,怕也是没这般能耐。
这其中怕是少不了这锦衣公子的运作。
想明白这其中的门道,李长安也无意纠缠,临江城酒肆眾多,可不止醉月楼一家。
兄妹二人就要转身走入雨幕。
“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