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帝王的烦恼(1/2)
永乐十三年九月十九,戌时初刻。
鎏金宫灯次第亮起,將紫禁城的飞檐斗拱浸染成琥珀色,朱高炽对“好弟弟”汉王朱高煦的第一次反击,也在悄无声息中即將展开。
用过晚膳的朱棣负手踱出乾清宫,靴底踏过冰凉的青砖,身后跟著垂首敛目的掌印太监王忠。
夜风掠过汉白玉栏杆,將帝王腰间的珠串吹得叮咚作响。
行至月华门前,朱棣忽然驻足。
雕木窗內透出暖黄烛光,隱隱传来年轻女人银铃般的笑声。帝王望著窗台那簇新摘的桂,喉结动了动:“这是……”
“主子,这是安贵妃住的长春宫。”王忠弓著腰,目光垂落在朱棣的袍摆上。
多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漫涌在朱棣脑海里:
永乐六年,朝鲜李氏王朝进贡的车队里,蜷缩著一个年仅十岁的灰衣女童。彼时谁也没想到,这个被当作僕役送来的女孩,竟会在未来一跃成为后宫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安贵妃在十五岁那年开始崭露头角:当其他朝鲜贡女还在为学不好汉话惶惶不安时,她已能用流利的官话背诵《女诫》;別的宫嬪爭相进献朱棣早已见腻了的奇珍异宝,她却亲手为朱棣缝製了护膝——针脚细密得看不出线头,里子特意絮了辽东进贡的貂绒;当其他女孩甚至握不住毛笔写不出一个大字时,她已经偷偷学会了台阁体,写出一手娟秀小楷……
最让帝王心动的是她那双总含著笑意的丹凤眼,每次侍寢都能將朝务烦恼化作绕指柔。
“朕今晚上住她这里。”朱棣想起上次见面时,安贵妃捧著新焙的蒙顶甘露,鬢边茉莉沾著晨露的模样,嘴角不自觉上扬。
王忠不敢耽搁,三步並作两步衝进殿內。雕屏风后,清脆的骨牌碰撞声戛然而止。
安贵妃攥著象牙麻將的手微微发颤,耳垂上的东珠隨著急促的呼吸轻晃。
突如其来的恩宠,让她既惊喜又忐忑。
宫女们手忙脚乱地收拾麻將,几个小太监踮著脚取下墙上的《百骏图》——那是朱棣曾隨口说过“画得呆板”的旧作。
香汤氤氳的热气漫过鎏金浴桶,安贵妃望著铜镜里自己泛著红晕的脸,紧张而又兴奋。
殿外,王忠亲自指挥太监们搬来几样朱棣惯用的家具。龙椅上的螭龙纹在烛光下栩栩如生,恍若要腾空而起。
准备完毕,整个长春宫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唯有香炉中青烟裊裊,將这场精心准备的相遇,薰染得愈发朦朧而缠绵。
慈庆宫里,朱高炽一家同样没有閒著。张妍从朱棣身边的宫女处,得到了皇帝要临幸安贵妃的消息。
朱高炽顿时来了精神,朱棣的身体状况,住在宫里的朱高炽和朱瞻基父子再清楚不过。
“你爷爷常年征战,暗伤眾多,身体机能损伤严重。”朱高炽摩挲著手中玉佩,“整垮王景弘,今晚大有机会。”
朱瞻基用疑惑的目光望著父亲,半晌没有开口。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太医院的院判会和皇爷爷联繫起来。
戌时三刻,鎏金宫灯在夜风中明明灭灭。朱棣跨过门槛时,龙袍下摆扫过满地撒落的新鲜瓣,馥郁香气扑面而来。
安贵妃青丝半綰,鬢边一支点翠步摇隨著行礼动作轻颤,可帝王未及细赏,便揽著她跌坐在软榻之上。
烛火摇曳间,纱帐剧烈晃动。
堪堪一刻钟的功夫,朱棣的喘息声却渐渐凌乱,搭在贵妃腰间的手无力滑落。
帝王半睁的眸子里映著帐顶繁复鸞凤纹,喉间发出一声似嘆息似呜咽的闷响,整个人瘫倒在绣枕上,额角豆大的汗珠顺著沟壑纵横的脸滚落,洇湿明黄缎面。
安贵妃伸出纤细玉臂环住那滚烫的躯体,指尖触到皇帝后颈凸起的骨节。
她分明记得前年春天,眼前之人还能一箭贯穿双鹿,此刻却连起身都要借力。
帝王沉重的呼吸喷在她颈侧,带著不甘的灼热:“岁月不饶人啊……寡人也到了一年不如一年的时候……”
窗外忽然传来几声归雁的哀鸣。
朱棣望著帐顶出神,恍惚又见自己身披金甲在漠北草原上策马挥戈。咸涩的泪滑入鬢角,他想起徐皇后临终前说的“陛下保重龙体”,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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