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科布多会盟(2/2)

说著,他收刀抬手示意亲兵取来酒罈,鎏金酒碗碰撞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琥珀色的马奶酒在碗中轻轻晃动,倒映著眾人复杂的神情。

当也先与噶尔丹郑重地碰杯,將酒一饮而尽时,帐內压抑已久的气氛瞬间如冰雪消融。欢呼声、碰杯声此起彼伏,仿佛刚才剑拔弩张的对峙只是一场虚幻的噩梦。但噶尔丹知道,这只是他为族人爭取到的一丝喘息之机,未来的路,依然充满未知与凶险。

至此,瓦剌各部终於被也先收入囊中。也先的野心並未就此满足,他立即著手实施下一步计划——颁布《瓦剌军律》与四翼军制,对麾下的战士进行全面整编与规范。在那以鲜血写就的军律中,一条条严苛的刑罚令人胆寒:“临阵后退者,斩全家;私通外敌者,剥皮示眾”,如此残酷的律令,如同一记记警钟,时刻提醒著每一个士兵,背叛与怯懦的代价是何等沉重。

“缴获不献者,断手足弃於荒野”这条律令更是直击要害。也先深知,瓦剌各部向来以战养战,若战利品分散,必將导致后勤混乱,进而在战爭中陷入困境。他要用这铁一般的纪律,將各部的利益紧紧捆绑在一起,打造出一台高效运转的战爭机器。当第一个因私藏战利品而被斩断手足、丟弃荒野的士兵发出悽厉惨叫时,整个瓦剌都为之震颤,也彻底明白了新的规则。

军纪整肃完毕后,四翼军制的构建有条不紊地展开。在巍峨的阿尔泰山麓,也先的长子博罗纳哈勒骑著高大的枣红马,威风凛凛地巡视著营地。他身后,八千准噶尔部精骑整齐列队,挽弓如满月,箭矢破空的呼啸声此起彼伏。博罗纳哈勒凭藉精湛的箭法,被族人尊称为“小哲別”,他亲自传授士兵“三矢连射”的绝技,训练出的骑射手能在疾驰的马背上,於百步外精准射穿铜钱,他们將成为战场上用箭雨压制敌人的关键力量。

杭爱山下,次子阿失帖木儿的营地终日迴荡著战马的嘶鸣声和金属碰撞的鏗鏘声。他麾下的和硕特骑兵,在黄沙中反覆演练骑兵突击、长途奔袭与包抄分割等战术。阿失帖木儿身材壮硕如蛮熊,指挥作战时声若洪钟,在他的带领下,这支军队如同草原上的猎豹,隨时准备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克鲁伦河畔,由土尔扈特部组成的前军先锋军旗猎猎作响。也先亲自坐镇中军大帐,巨大的沙盘上,石子与羊毛束標记著每一处潜在的战场。他时常登上高台,远眺麾下將士操练阵型,夕阳的余暉洒在铁甲与弯刀上,泛起如血般的光芒,仿佛预示著即將到来的腥风血雨。

而在科布多,被收编的草原杂部正忙碌地搬运粮草,搭建仓库。新打造的皮筏载著成捆的箭矢和粮草,顺河而下,为战爭储备著物资。也先將后勤輜重交给他们管辖,看似是边缘安排,实则是巧妙地將这些力量纳入体系,確保整个军队的运转万无一失。

草原上的风依旧呼啸,但风中已裹胁著不同的气息。也先打造的这台战爭机器已然成型,那些在会盟时的紧张对峙、被击碎的铜鼎,都成为了这股新势力崛起的註脚。而此刻,在千里之外的大明皇宫中,朱高炽正皱著眉头批阅边关密报,烛火摇曳,將“也先一统瓦剌”的字样映得忽明忽暗,他或许还未能完全预见,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如同草原上的风暴,朝著大明边境迅猛袭来。

洪熙十年深秋,阿尔泰山脚下的工坊內炉火昼夜不熄。七十二名草原上最顶尖的工匠,在也先地严令下,耗时整整三月,终於將一块足有半人高的和田美玉雕琢成马鞭把柄。工匠们用金丝细细勾勒出腾云驾雾的苍狼纹样,又將熔成金液的二十两黄金,镶嵌成九道璀璨的环纹。最后的工序中,他们將碎金粉与鲜血混合,用骆驼毛製成的刷子,一遍遍涂抹在马鞭上,直至整条马鞭泛出诡异而华贵的紫金色光芒。当蒙文“顺天承运“四个字被鐫刻其上时,工坊內的烛火竟莫名摇曳,仿佛连神明都在注视这柄象徵无上权威的神器诞生。

也先第一次挥动这柄黄金马鞭时,特意选在科布多的点將台。深秋的寒风捲起他身后的狼头大纛,三万瓦剌將士屏息凝视著那道划破长空的金光。马鞭破空时发出的锐响,竟比最锋利的弯刀出鞘声还要刺耳。“见此鞭如见大汗!“也先的声音裹著寒意,字字砸在眾人心头。他隨即颁布铁律:受鞭刑者若俯首认罚,仅惩自身;但凡稍有抗拒,必诛灭三族。

这条新规的首个祭品,是后军粮草营的千户脱古思。此人因贪杯误事,致使运往杭爱山的粮草延迟三日。也先得知消息后,当著全体后军將士的面,亲自执鞭行刑。黄金马鞭裹胁著风声呼啸而下,第一鞭便抽得脱古思后背皮开肉绽。当第七鞭落下时,马鞭已浸染成紫金色,脱古思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肋骨被生生打断三根,穿透內臟而亡。现场鸦雀无声,唯有马鞭上滴落的鲜血,在枯黄的草地上晕开一朵朵妖异的红。

也先整合瓦剌、树立绝对权威的消息,如草原上的野火般迅速蔓延。当八百里加急密报送至紫禁城时,朱高炽正在文华殿批阅奏摺。御案上的蜡烛突然爆出灯,將“也先自製黄金马鞭,立威草原”几个字映得血红。皇帝当即召来杨士奇、杨荣等重臣,乾清宫內气氛凝重如铅。

“这个也先,莫不是想要当草原上的第二个成吉思汗?”杨士奇抚著白的鬍鬚,目光深邃。在这位歷经三朝的老臣看来,草原每隔百年便会诞生一位野心勃勃的梟雄,试图重建成吉思汗的霸业,这本是游牧民族的歷史轮迴。

“他想当成吉思汗倒不可怕。”杨荣却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就怕他野心勃勃,想要南下学习忽必烈。”此言一出,殿內群臣尽皆色变。要知道,忽必烈正是以草原为根基,挥师南下建立元朝,让汉人江山改朝换代。如今也先统一瓦剌,又打造出象徵至高权力的黄金马鞭,谁能保证他不会成为第二个忽必烈?

朱高炽起身望向北方,夕阳的余暉透过雕窗欞,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想起锦衣卫密报中描述的场景:也先手持黄金马鞭巡视军营,马鞭所指之处,万千將士齐声高呼“大汗“,声浪震天动地。这位大明皇帝深知,一个比以往任何对手都要强大的存在,正在草原深处悄然崛起,而大明王朝,必须做好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