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城门已破,明日出征(2/2)

这念头一起,孟奚洲的思绪便不由自主地想到年节仪典。

以孟钦瑞那谨小慎微又死要面子的性子,是绝不可能放心交给沈姨娘全权操持的。柳姨娘又还没立住,担不起这等重任。

那么,纪氏必然会被放出来,重新执掌中馈。

虽然她和纪氏都心知肚明,禁足肯定持续不了多久,孟钦瑞这个窝囊废,根本离不开纪氏。

更何况,他为了孟景明罚纪氏,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圣上下的关於世家军的令,只有孟景明一人可用,养兵千日就等用兵一时,结果临门一脚发现兵被人害了不说,还必须要拿其他儿子去送死。

但按照宋承霽的效率,罢免世家军的消息应该就快了,孟钦瑞的气儿一消,便又可安然地回到从前。

但……这般沉寂,这般被动地等待解禁,实在不像是纪氏的风格。

孟奚洲仰起头,雪落在她纤长的眼睫上。

天空一片灰濛,压抑得她心头微沉。

纪氏並非寻常的深宅妇人。

她出身真正的名门望族,手腕、心计、野心,一样不缺。

若非家族欠了老忠勇侯一个天大的人情,她不会下嫁给孟钦瑞这等徒有虚名、內里空乏的庸碌之辈。

这些年,忠勇侯府这艘破船能在风雨飘摇中勉强维持体面,全靠纪氏一人之力在苦苦支撑,她以一己之智,硬生生抵住了侯府倒退的车轮。

这样的女人,手中握著多少盘根错节的资源?暗藏著多少不为人知的人脉?

她就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猛兽,爪牙锋利,耐心十足。

如今她安静得如此反常,如同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寧静……她究竟在等什么?又在暗中酝酿著什么?

“孟姑娘!下雪了!”

一个洪亮而略显气喘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猛地打断了孟奚洲的沉思。

她回身,只见徐继昌正大步从门內追出来,手里紧紧攥著一把油纸伞,不由分说地递到孟奚洲面前:“给!雪下大了,別淋著!”

孟奚洲从容地接过伞,声音清越柔和:“多谢徐公子。这般体贴周到,胆大心细说的便是你这样的人了。”

徐继昌被她这一夸,更是手足无措,黝黑的脸上红晕更深,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孟奚洲优雅地頷首致意,不再多言,撑开了手中的油纸伞走去雪中。

脚步看似从容不迫,实则有些急切。

她只想马上远离徐继昌身边!

这个武夫……他日日勤练不輟是好事,可出汗后又不沐浴宽衣,身上的衣袍都浸出盐渍了,还有一大股难以忍受的狐臭味。

方才在琴室雅间,那味道便已熏得她几欲作呕,全靠强大的意志力才维持著面上的平静。

此刻好不容易脱身,方才被他靠近递伞时带起的那股热烘烘的异味,仿佛还黏附在鼻端,挥之不去。

孟奚洲的胃部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为了给孟南意製造麻烦,她可谓是以身入局了!

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回忆了一番那个味道,孟奚洲脚步迈得更快,生怕徐继昌一个留恋不舍,追上来跟她再畅谈一番军功理想,那可真是无妄之灾。

况且……她確实另有重要的约会在身,片刻耽误不得。

得赶场呢。

想到即將要见的那位人物,孟奚洲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兴味。

那一位,可是个真正厉害的角色,心思诡譎,手段莫测,睚眥必报。

只要他略微一出手,保管能让孟南意焦头烂额,半个月內都羞於踏出忠勇侯府的大门一步!这枚棋子的分量,远非徐继昌这等莽夫可比。

雪,下得更密了,鹅毛般的雪片几乎连成了幕布。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让她纷乱的思绪稍定。

然而,就在她拐入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前方丈余之处。

来人一身玄色劲装,几乎与巷子的阴影融为一体,正是洛谷。

孟奚洲看见他现身,便对他摊开左手,洛谷动作一顿,满头黑线。

……她真的不是神算子么?

孟奚洲见他半天不动,疑惑地挑了挑眉,洛谷头上的黑线更加多了。

昨日殿下特地来见了孟姑娘一番,没想到居然起了反效果,孟姑娘见野男人见得更加勤了!

……这是个什么道理?

瞧著今日这个势头,估计还要去见一个!

京城最风流的公子怕是都没有她的行程紧凑,一天赶著趟去哄两个人!

这让他该如何给殿下稟报啊!

心里活动这般丰富万分,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將一个冰冷坚硬小圆筒状物塞入了孟奚洲的掌心。

做完这一切,洛谷没有停顿,身形一晃,便如一滴墨汁融入深潭,再次消失在漫天风雪与巷道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孟奚洲看似轻鬆,实则心头警铃微作。

洛谷非紧急要务绝不现身,更不会这般贸然打扰。

她环顾四周,確认无人注意后,立刻收伞闪身躲进路边一处狭窄的屋檐下,借著墙体的遮蔽,拧开了那个冰冷的铜製小信筒。

里面是一卷薄如蝉翼的素笺。

她迅速展开,清雋挺拔、力透纸背的字跡映入眼帘,確是字如其人,锋芒內敛却又暗藏杀机。

信的內容只有八个字:

“城门已破,明日出征。”

孟奚洲握著素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瞬间泛白!

她倏然瞪大了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骤然收缩!

漫天风雪带来的寒意,仿佛在这一刻穿透了厚重的斗篷,直直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