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北凉王动,毒士计终成(2/2)

议事厅內,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北凉王徐驍,就那么静静地坐在主位上。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双曾经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有些浑浊。

他老了。

李义山的死,仿佛抽走了他身上最后的那点精气神。

在他的下方,北凉仅存的几位义子,和那些跟隨他征战了一生的老將们,一个个双眼通红,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王爷!李军师死了!袁左宗和三万铁骑,也全都折在了葫芦口!”

一个脾气火爆的將军,猛地站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悲愤。

“那大唐皇帝李承乾,简直是欺人太甚!他把我们北凉当什么了?用完了就扔的夜壶吗?!”

“王爷!反了吧!”另一个將军也跟著吼道,“我们北凉三十万铁骑,难道还怕他一个黄口小儿不成?!大不了,就跟他拼了!为军师报仇!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报仇!报仇!”

整个议事厅,瞬间群情激愤。

“反了”这两个字,像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那桶炸药。

然而,面对这一切,徐驍,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只是静静地坐著,看著眼前这些,跟隨了自己一辈子的,兄弟袍泽。

良久,他才缓缓地,抬起了手。

议事厅內,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反?”

徐驍终於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而又疲惫。

“拿什么反?”

他环视了一圈眾人,那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悲凉。

“袁左宗和那三万精锐,是怎么没的,你们心里,没数吗?”

“南宫僕射一刀,斩了龙虎山三百天师。”

“那个叫酒剑仙的老道士,一招,就灭了两万铁骑。”

“更別说,那个李承乾,一拳,就打爆了离阳活了上千年的老祖宗。”

徐驍每说一句,议事厅內的温度,就仿佛,降低了一分。

那些刚刚还叫囂著要报仇的將军们,脸上的激愤,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恐惧。

是啊。

他们怎么忘了。

他们要面对的,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王朝了。

而是一个,拥有著神魔般力量的,恐怖仙朝!

“我们剩下的这点家底,够人家塞牙缝吗?”徐驍的声音,充满了无力。

整个议事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是啊,不够。

別说三十万,就算是三百万,在这种神魔般的力量面前,又有什么区別?

都只是,一堆数字罢了。

就在这片绝望的寂静之中,徐驍,缓缓地,从怀里,拿出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这是长安,刚送来的。”

一名亲兵,將圣旨展开,当著所有人的面,高声宣读。

圣旨的內容,很简单。

命,北凉王徐驍,即刻,率领麾下三十万铁骑,南下进入离阳故地,清剿地方叛乱,安抚百姓,稳定局势。

“什么?!”

圣旨还没读完,议事厅內,就再次炸开了锅!

“这是要我们去当炮灰啊!”

“王爷!不能接旨!这摆明了就是个坑!是想让我们北凉军,去跟离阳那些世家豪族,拼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太毒了!这李承乾的心,也太毒了!”

所有人都看出了这份圣旨之中的险恶用心。

然而,徐驍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他当然知道这是个坑。

他甚至能猜到,这份圣旨,就是出自他那个,远在长安的女儿,徐谓熊之手。

也只有她,才能想出如此一石二鸟的毒计。

也只有她,才敢如此算计自己的父亲和北凉。

“这是阳谋。”

徐驍缓缓地站起身,他那因为年老而有些佝僂的背,在这一刻,却仿佛,重新挺直了。

“也是我们北凉,唯一的,活路。”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不接旨,我们现在,就是反贼。那三万兄弟的今天,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明天。”

“接了旨,我们,至少,还保留著北凉的建制,保留著这三十万兄弟的性命。”

“哪怕,是去那个叫离阳的泥潭里,打滚,挣扎。”

徐驍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至少,我们还活著。”

活著。

多么简单,却又多么沉重的两个字。

议事厅內,再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他们知道,王爷说的,是对的。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传令!”

徐驍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他身为北凉王,那不容置疑的威严。

“点齐三十万铁骑!”

“本王,要亲自带队,南下,『平叛』!”

老狮王,发出了他最后的,也是最悲壮的,怒吼。

他知道,他將带著他最引以为傲的雄师,走进一个,由他亲生女儿,为他精心准备的,巨大陷阱。

但他,必须去。

为了北凉,那最后的,一线生机。

长安城,听风苑。

锁妖塔的魔气,如同跗骨之蛆,一天比一天浓郁。

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之中。

景天的情况,越来越差。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抽乾了灵魂的木偶,时而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时而又会突然站起来,对著空气,挥舞著一些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招式。

神將飞蓬那属於战斗的本能,正在他的体內,疯狂地甦醒。

徐长卿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著他和那柄魔剑,他脸上的凝重之色,也与日俱增。

他能感觉到,魔剑的力量,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恢復著。

剑身上那股渴望战斗,渴望杀戮的意志,几乎快要凝聚成实质,连他这位蜀山高徒,都感到阵阵心悸。

而这一切,都被东厢房內的徐谓熊,冷冷地看在眼里。

她坐在窗边,手中捧著一卷书,但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院子里那个已经快要崩溃的年轻人。

她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陛下把这几个“身负异数”的人,安排在她身边,自然不是让她来看戏的。

这些人,是她在这场“皇后之爭”中,可以利用的,最重要的筹码。

尤其是,景天。

一个神將转世,一个身负魔剑的天命之人。

如果能將他,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那无疑,会为她,增添一个,无比巨大的,助力。

徐谓熊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地,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一出现,院子里那压抑的气氛,仿佛都被她身上那股沉稳而又强大的气场,冲淡了几分。

“徐道长。”

她走到徐长卿的身边,目光落在了那柄悬浮在空中,不断颤抖的魔剑之上。

“这把剑,似乎,很不安分。”

徐长卿擦了擦额头的汗,对著她,苦笑了一下。

“回娘娘,此乃上古魔剑,与那锁妖塔下的魔头,本是同出一源。如今魔头即將出世,魔剑亦受其感召,贫道……贫道快要压制不住了。”

徐长卿说的是实话。

他已经用尽了全力,但那魔剑的力量,却依旧在不断地增强,仿佛没有尽头。

徐谓熊点了点头,没有理会他的窘迫,而是將目光,转向了那个正抱著脑袋,在地上打滚的景天。

“景天公子。”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柄无形的利剑,瞬间,刺入了景天那混乱的脑海。

景天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抬起头,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茫然地看著徐谓熊。

“陛下把你,和这把剑,留在这里,必有深意。”

徐谓熊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她的声音,冰冷,而又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害怕的,不是这把剑,而是你自己。”

“是你自己身体里,那份不属於你的,强大的力量。”

“是你害怕,一旦接受了那份力量,你,就不再是那个,可以无忧无虑,在渝州城当铺里混日子的,小伙计了。”

徐谓熊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景天的心上。

是啊。

她说的没错。

他害怕的,从来就不是什么魔剑,什么魔头。

他害怕的,是改变。

是失去那个,他已经习惯了的,平凡的自己。

他不想当什么神將,不想当什么救世主。

他只想,当景天。

可是……

他看了一眼旁边,那个为了压制魔剑,已经快要虚脱的徐长卿。

又看了一眼,那个满脸担忧,眼眶通红的唐雪见。

他知道,他已经,回不去了。

从他被带到长安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不再由他自己掌控。

“我……”景天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魔剑的嗡鸣声,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剧烈了。

它仿佛在催促,在吶喊,在召唤著它的主人。

“要么,就彻底地,捨弃它,当一个,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徐谓熊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要么,就拿起它,掌控它,成为一个,能將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强者。”

“选择权,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