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断线人偶与冰河诀別(1/2)

魔都的夜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敲打著老旧出租屋的铁皮雨棚,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如同无数细小的嘆息。

弄堂深处,潮湿的黑暗几乎吞噬了所有光线,只有一扇蒙著油腻污渍的窗户,透出一点昏黄摇曳的灯火,像黑暗汪洋中一艘即將沉没的孤舟。

蓝阡陌(陈默)站在那间逼仄斗室的中央。

昏黄的灯泡悬在头顶,光线吝嗇地勾勒著他挺拔如松的身影,在斑驳脱落的墙皮上投下一道沉默而孤绝的轮廓。

空气中瀰漫著灰尘、霉味和一种人去楼空前的冷寂。

他动作简洁、高效,带著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

几件洗得发白但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衬衫、两条耐磨的长裤、几件基础款的內衣……

所有属於“陈默”这个身份、且尚能使用的物品,被他有条不紊地摺叠、码放,收进一个半旧的黑色尼龙旅行袋里。

没有留恋,没有迟疑,仿佛在清理一件任务道具。

旅行袋旁边,放著那个没有任何標识的黑色文件夹,里面是未来计划的雏形

——一份关於“蓝河諮询事务所”的註册文件草案,办公地点圈定在魔都最核心的顶级写字楼,面积標註著冷静的数字:50平米。足够。

窗外雨声淅沥。

门內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仅一墙之隔。

楼上那间堆满废弃直播设备、粉红灯光早已熄灭的房间里,千碧莹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落满灰尘的人偶。

她蜷缩在冰冷的、曾经铺满昂贵地毯的地板上,背靠著冰冷的墙壁。

身上那件曾经性感撩人的真丝睡裙,此刻皱巴巴地裹著她,肩带滑落一边,露出大片苍白失色的肌肤。

长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脖颈和脸颊上,曾经精心描绘的妆容被泪水冲刷得一片狼藉,眼线晕开,在眼下拖出两道绝望的黑影。

空洞。

无边无际的空洞,像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將她死死地按在窒息的水底。

那个让她疯狂、让她献祭、让她不惜毁掉自己事业和人生的“陈默”,那个被她刻入骨髓、融入血液的名字和幻影……消失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消失,而是某种更可怕、更彻底的剥离。

就像有人粗暴地拔掉了她赖以生存的电源线,抽走了支撑她全部世界的脊椎骨。

她记得自己如何对著镜头嘶喊,如何將银行卡里所有的钱转出去,如何疯狂地寻找那个“懂她”的幻影……可这些记忆,此刻如同隔著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她知道自己做过那些事,但驱动她去做那些事的、那股焚心蚀骨的灼热“爱意”和“执念”,却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废墟,和一个茫然无措、连自己是谁都快要忘记的躯壳。

直播帐號被封了。

粉丝群解散了。

曾经眾星捧月的“莹莹女神”,成了圈子里的笑柄和警示录。

她尝试过重新开始,打开摄像头,可对著那冰冷的镜头,她连一个虚假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心口的位置,空荡荡的,冷得发痛。

那个在医院里“半死不活”的人?

她知道自己该去看看,哪怕只是出於道义。

可每次念头升起,就被一种更深的、源自本能的抗拒和……漠然压了下去。

好像那个人,真的与她无关了。

但矛盾的是,这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又都在无声地尖叫著那个名字——陈默。

她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想给他发信息,却发现自己连他的號码都刪了;

她闻到楼下飘上来的廉价泡麵味,会恍惚想起他曾经吃泡麵时狼吞虎咽的样子;

她看著镜子里憔悴不堪的自己,会下意识地想:“他还会喜欢这样的我吗?”

然后被巨大的荒谬感和羞耻感淹没。

她被困住了。

困在自己编织又被粗暴撕毁的幻梦里,困在失去“意义”的真空里,像一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连倒下都显得如此笨拙可笑。

时间在空洞的麻木中流逝,雨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突然——

楼下,那扇蒙著油腻的窗户,亮了!

昏黄的灯光穿透黑暗和雨幕,如同一根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千碧莹麻木的感官!

她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从冰冷的地板上弹坐起来!

心臟在瞬间停止了跳动,隨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碎她的胸腔!

血液仿佛从冻结状態瞬间沸腾,衝上头顶!

是他!

他回来了!

这个认知如同原始的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来不及整理自己此刻的狼狈不堪,来不及去想他是否还在医院!身体已经先於意识做出了反应!

千碧莹几乎是手脚並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真丝睡裙的裙摆被勾在废弃的麦克风架上,“嗤啦”一声撕裂了一道口子。

她毫不在意,赤著脚,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凌乱的头髮黏在汗湿的额头和脖颈上,脸上是未乾的泪痕和晕开的妆容,像一张破碎的面具。

她衝下狭窄黑暗的楼梯,老旧木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冰冷的雨水从楼梯间的缝隙滴落,打在她裸露的肩头和手臂上,激起一阵寒颤,却无法浇灭她心中那点骤然燃起的、绝望的火焰。

她停在陈默的出租屋门口,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著气。

门內透出的昏黄光线,像通往救赎的唯一通道。

她抬起颤抖的手,甚至顾不上敲门应有的礼节,用尽全身力气,近乎疯狂地拍打著那扇旧木门!

砰!砰!砰!

沉闷的声响在雨夜里格外刺耳。

门內,衣料摩擦的声音停下了。

几秒钟的死寂,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然后,门锁“咔噠”一声轻响,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隙。

昏黄的灯光倾泻而出,照亮了门外千碧莹那张狼狈绝望到极致的脸,也照亮了门內那个挺拔、沉静、眼神如同亘古寒冰的男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千碧莹所有的动作,所有的疯狂,所有的言语,在看清门內那个身影的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是他。

或者说,是他,却又完全不是他!

眼前的陈默,穿著最简单的白t恤和长裤,身形依旧瘦削,却像一柄收入鞘中的绝世名剑,敛去了所有外露的锋芒,只剩下深不可测的厚重与冰冷。

他站在那里,周身散发著一种拒人千里的、仿佛刚从千年玄冰中解冻的寒气。

最让她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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