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暂得权令风初起, 一双军靴祸忽来(1/2)
监造所的修缮步入正轨后,刘奚每天的生活便变得十分有序。
每天上午处理尚书台的公务,偶尔指点几位前来的小吏。
下午练剑术和马术,顺便和几位工匠们討论各种新玩意的研发。
每过几日,则出去城外,从流民中挑选工匠和少年人,顺便以试工的名义分发粮食。
不过今天刘奚却没有练剑,而是一直在捣鼓什么东西。
“郎君,这是在做什么?”
周广宗终於按捺不住好奇,探头进来。
他看到刘奚正坐在一张矮几前,手里拿著几张裁切整齐的黄麻纸。
他用一把小巧的锥子在纸张的一侧精准地打上几个小孔,然后取过一根穿著丝线的长针,熟练地穿引、打结。
很快,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便成型了。
“此物,我称之为线装书。”
刘奚將册子递给周广宗。
周广宗接过来,学著刘奚的样子翻阅。
他惊喜地发现,这东西可以单手持握,隨意翻到任何一页,比他见过的所有捲轴都方便百倍。
“这……这可真是个好东西,若是军中舆图和名册都用这个,那可就方便多了。”
刘奚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它確实是好东西,但现在还不够好。”
他指著册子,“你看,封面太软,容易卷边,纸张的边缘也容易磨损。这些都是我们可以慢慢改进的地方。”
周广宗是个粗人,听不懂这弦外之音。
但刘奚心中清楚,这线装书,就是他为尚书台那些甲方准备的鱼饵。
它技术含量低,效果却立竿见影。
这是远超时代的订装技术,要知道现在的书都是模仿的捲轴。
后面还会出现《西游记》电视剧里面那种拉开的碟书,而线装工艺要到很晚才会出现。
他绝不会一次性拿出最完美的版本。
他要像后世最优秀的乙方一样,先用一个惊艷的样品吊起甲方的胃口,然后通过版本叠代。
加个硬壳封面,改进装订手法,换用更高级的丝线、再用上烫金工艺。
不断地展示自己的价值和潜力,从而让尚书台心甘情愿地持续投入预算和资源。
一次性就给出最终產品,就没办法割韭菜了。
自己手里就只剩下两万钱了,不从度支曹多要点钱,怎么救济流民。
怎么开发生產品?怎么去收买人心?
“这东西是给上面的人看的。”
刘奚將册子收好,然后从一旁的木箱里,取出了另一件东西,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而这个,才是给我们自己准备的。”
那是一只靴子。
周广宗接过那只靴子,只觉入手分量不轻。
作为一名行伍老兵,周广宗穿烂的草鞋没有一百双也有八十双。
偶尔能缴获一双稍微耐穿的麻履,都算是天大的运气。
至於寻常官吏士人脚上的木屐,更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走快两步都嫌累赘。
可眼下这东西,却顛覆了他对鞋的所有认知。
时下的鞋履,无论是草、是麻、是木,皆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直愣愣的,从不区分左右脚。
可他手中的这只靴子,却带著一丝微妙的弧度,仿佛天生就该包裹住一只右脚。
更奇特的是它的造型。
高高的靴筒能没过脚踝,侧面还穿著一条粗麻鞋带,穿过一个个打好的皮孔。
寻常的鞋履,要么无带,要么只是简单系缚。
可这分明是要將脚踝牢牢锁在里面,如此紧实的绑法,他闻所未闻。
他用力捏了捏鞋底,发现它既坚硬又带著一丝奇特的弹性。
“这鞋底……”
“三层,”刘奚解释道,“最內层是软木屑和桐油压合的,用来减震。中间是多层麻布,最外层才是坚韧的牛皮。我还在这前后加了铁钉防滑。”
他拍了拍周广宗的肩膀。
“你行伍出身,最知道一双好鞋对兵卒有多重要。穿著它,一天奔袭三十里,脚上连个泡都不会起。”
周广宗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抚摸著这只结构复杂的靴子,如同抚摸著绝世神兵。
这种形制的靴,虽在北方胡人中偶有流传。
但在中原,尤其是在军队中,是闻所未闻的稀罕物。
这同样是超越时代的產物,靴一直要到唐朝才开始流行。
而强力的包裹、多层复合鞋底和区分左右,更是近代的改良。
“只是郎君,”周广宗提出了一个最现实的疑虑。
“这种牛皮靴筒,最大的弊病便是闷热出汗,走得久了,脚在里面又湿又臭,都快泡烂了。”
刘奚指向院子里,刘阳正在將收购来的艾草摊开晾晒。
“我们买来的这些艾草捶打晒乾,製成鞋垫塞进去。能够吸汗、除臭,还能防治脚疾。”
第一批十双军靴製作完成后,刘奚並没有急著上报或扩大生產。
在这个时代,再好的东西也需要有分量的人来背书。
与其大张旗鼓,不如精准投放。
他將其中最好的一双,恭恭敬敬地送到了伯父刘弘的府上。
刘弘试穿之后,对其舒適性和防护性讚不绝口。
剩下的靴子,刘奚则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送给了尚书台相熟的几位宿卫,他们整日站岗巡逻,最能体会一双好鞋的价值。
另一部分,则送给了守卫东掖门的队率张虎。
通过此人的关係,又送给了几位禁军小头目。
刘奚经常走东掖门,倒是和张虎混熟了。
对於这些常年忍受草鞋磨脚之苦的武夫而言,这双减震防滑、还能用艾草鞋垫吸汗除臭的军靴,简直不啻於神物。
刘奚称其为靖武靴。
一时间,靖武靴这个名头,便在洛阳卫戍圈子这个小范围內悄然传开。
张虎,便是其中最忠实的拥护者。
一日,张虎从守卫城门被抽调去守卫殿上。
而诸公和皇帝还没到,一队军士先来了。
一行人盔明甲亮,正是宫中禁卫的精锐——羽林郎。
其实羽林郎也和卫尉一样,失去了实际功能,主要是做仪仗用。
再加上皇帝司马衷是个傻子,一个月也没几次朝会,所以羽林郎们很閒。
最近羽林郎司马耀很是难受,他知道刘奚的名声越来越大,自己却毫无办法。
甚至为此急的都嘴上都起了一个泡。
而他看到张虎,心中更是烦躁,他本就看不起这种靠苦熬资歷上位的普通军官。
而张虎似乎对自己也没什么好脸色。
到了殿前,所有人都要脱鞋,以表示礼仪。
能够不脱鞋上朝的,那就是曹操那种剑履上朝的权臣。
当司马耀已经脱下自己的丝履时,尷尬的一幕的发生了。
靖武靴的鞋带系法颇为复杂,张虎平日里自己穿脱都得费些功夫,此刻更是手忙脚乱。
他又是拉,又是拽,急得满头大汗,姿势笨拙,滑稽至极。
“嘿!”
隨著张虎一声低吼,他用尽蛮力,终於將靴子猛地拽了下来。
脱下来之后,又传来一股巨大的臭味,这是无法避免的。
司马耀又瞥了一眼张虎大汗淋漓的窘迫模样,也面带嘲弄之色。
“张队率,你脚上这东西,倒是別致。”
围的羽林郎们,目光都落在了张虎的靴子上,发出一阵低低的窃笑。
毫无疑问,脱鞋如此难堪,又恶臭,这对于禁军来说算是殿前失仪了,而常年看守城门的张虎却毫无察觉。
反而挺起胸膛,瓮声瓮气地反驳。
“此乃监造所刘监丞所制靖武靴,专为我等行军巡视所用,最是跟脚不过。”
听到“刘监丞”这个名字,司马耀的眉毛微微一挑。
“你说的这个刘监丞是?”
“还有谁,当然刘奚了,你恐怕不知道这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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