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曲广陵成旧憾,百年谱牒畏新知(1/2)

向家庄到了,它背靠著一座小山,山体裸露处可见明显的人工开採痕跡。

来之前刘奚就打探到,新安多矿,看来这个小庄园也是靠著矿產吃饭。

庄园四周夯土为墙,高墙之上,还有手持长矛的丁壮在往来巡视,显然不是寻常的村落。

这个年代的庄园,无论是豪族的根据地,还是这种小庄园,都带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这还不算多强悍,到了河北,那里满地都是坞堡。

豪族大姓,据坞堡自守,谁来了都得崩掉两颗牙。

刘奚在庄门前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官凭印信,递给了上前盘问的民兵。

不多时,一位五十岁上下的里正便闻讯赶来,几乎是小跑著迎了出来。

他看到刘奚一行人鞍马齐备,气度不凡,態度愈发恭敬。

“不知郎君驾到,有失远迎。”

刘奚收回印信,温和地说道。

“老丈不必多礼,我此来並非为了公干,而是要寻一位亲族,他名叫向纯。”

“向纯?”

里正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哦,你是找他啊,快,郎君里面请!”

在里正的引领下,一行人穿过几条夯土小径。

还未走近,一阵阵“叮噹”作响的打铁声和灼人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里正指著前方一座烟火繚绕的棚子。

“向纯就在那儿!”

刘奚抬眼望去,只见炉火熊熊,一个赤著上身的汉子正抡著大锤,一下下砸在烧得通红的铁料上,火星四溅。

他古铜色的皮肤在炉火的映照下泛著油光,每一块肌肉都隨著动作虬结賁张。

刘奚的脚步不由得一顿,心中暗自叫苦。

这画风对吗?不对吧。

本以为这向纯作为名士之子,即便不是饱读诗书,也该是个雅士。

若能借上向秀的名声,便能藉此將不遵礼法的恶名,洗白不拘小节。

可眼前这位,分明是个靠力气吃饭的铁匠。

计划,从一开始就出了偏差。

他迅速收敛心神,既然雅道走不通,那就只能诉诸情理了。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直到那汉子將一块农具的雏形淬火入水,发出“嗤”的一声巨响。

这才整理了一下衣冠,上前深深一揖。

“晚辈刘奚,冒昧拜访。”

向纯放下铁锤,用粗糙的大手在腰间的皮质围裙上擦了擦。

他转过身,一双锐利的眼睛毫不客气地打量著眼前这个衣著光鲜的年轻人。

“郎君找我一个铁匠,有何贵干?”

一旁的里正连忙插话:“唉,这位可是从洛阳来的郎君,是来寻亲的。”

向纯却不理会里正,目光依旧锁在刘奚身上。

“寻亲?我姓向,你姓刘,这亲从何来?”

刘奚微微一笑,並不因对方的直接而有丝毫窘迫,再次躬身。

“叔公说的是,晚辈姓刘不假,但家母姓向。”

“哦?”向纯的眉毛微微一挑,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铁在摩擦。

“天下姓向的多了去了,你是哪一支的?”

这正是刘奚等待的问题。他挺直了身躯,不卑不亢,朗声应答。

“晚辈的母亲,出自都亭侯、巨违公向宠一脉。我身旁这位表弟向硠,则是巨达公向朗庶子之后。”

站在一旁的向硠也立刻向前一步,按照刘奚事先交代好的,对著向纯深深行了一礼,嘴唇紧闭,不敢多言。

刘奚接著说道。

“昔日故国覆灭,先辈四散。算起来,我们与族叔您这一支,本是同根同源,皆出自先祖子平公之后。”

刘奚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將人物、封號、源流交代得清清楚楚,绝非信口胡诌。

汉平帝元年(公元1年)河內名士向长在刘秀立国后,待子女婚嫁毕。

向长从此断绝家事羈绊,与友人禽庆共游五岳名山,不知所终。

他的儿子南下寻找父无果,就此建立了襄阳宜城向氏。

算起来,两脉已经分开有三百年了。

向纯脸上的戒备之色虽有鬆动,但眼神中的疏离却丝毫未减,反而多了一丝嘲弄。

“子平公……都是些陈穀子烂芝麻了。”

他將布巾往铁砧上一扔,发出一声闷响。

“说了这么多,那你今日屈尊来我这烟燻火燎的铺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別告诉我,你真是来寻一个打铁的穷亲戚的。”

里正周广宗见气氛不对,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堆著笑。

“郎君从洛阳远道而来,不忘祖宗,这是好事啊!”

这个年代,能够远行百里,带著这么多骏马,有侍从相隨。

还是从洛阳来的,里正几乎能够想像到,这肯定是个世家子弟。

刘奚却摆了摆手,示意里正不必紧张。

他依旧对著向纯,姿態放得更低,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低沉与真诚。

“叔公说笑了。家母早亡,晚辈在北方已无母族亲眷。便想著一定要来此寻根问祖。一为告慰家母在天之灵,二为……將我们这两支失散多年的族谱,重新续上。”

“续族谱?”

向纯听到这三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