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欲得兵权先献宝,为收人心反折腰(2/2)
透过那片小小的水晶,书卷上那些因年代久远而变得细小模糊的文字,竟被放大了数倍。
每一个笔画都变得清晰无比,纤毫毕现,仿佛刻在了他的眼前。
司马越猛地抬起头,又低头看看手中的照字镜,反覆数次,才確认自己並非眼。
摺叠案,是奇。而眼前这个能放大文字的水晶,则是神鬼之工。
他缓缓將照字镜放回案上,动作却远比之前郑重。
司马越再次看向刘奚,仿佛要將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价值,从头到脚重新估量一番。
能造出此等器物的人,这个年轻人的脑子里,还藏著多少惊世骇俗的东西?
“好,好啊!叔道说你有张华之才,本王今日方知,此言不虚。”
他心中极为满意。
尚方令,本就是为天子打造高端享乐器物的官职。
刘奚此举,既是恪尽职守,又將这第一件心血之作献给了自己,而非宫中那位空有其名的傻子皇帝。
这份忠诚与晓事,比器物本身更让他看重。
司马越甚至已经能想像到,下次与王衍那帮清谈名士在园中聚会时,自己施施然展开此物,会引来何等艷羡的目光。
“你做的很好。”司马越的讚许发自內心,“本王很喜欢。”
见他兴致高昂,刘奚才顺势接道:“殿下谬讚。此物不过是些许机巧,奚心中尚有诸多构想,只可惜……”
他恰到好处地露出为难之色。
“只是工坊设在城外,终究有些不靖。其一,左近流民日多,衣食无著,恐其鋌而走险,衝击工坊,毁坏器物;其二,工坊之內,除却工匠,別无护卫,一旦有事,恐难自保。”
司马越脸上的笑容收敛,点了点头。这確实是实在的难处。
刘奚见状,立刻躬身道。
“奚斗胆,有一请。此前因奚之故,致使禁军队率张虎被停职在家。此人忠勇可靠,却因此断了前程,奚心中有愧。殿下若能恩准,將其调拨於我,既能解我工坊护卫之忧,亦能让这张虎戴罪立功,不至埋没。”
“准了。”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区区一个队率,將他划入你右尚方护工即可。”
说罢,司马越似乎觉得这样的赏赐还不够,又补充道。
“至於流民之患,本王再授予你一桩特权。”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冷酷,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血腥气。
“你那工坊左近五里,便算作少府苑囿。擅入苑囿者,便是盗匪。如何处置盗匪,想必不用本王教你。”
司马越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只要刘奚的工坊安然无事,能不断献上奇珍。
至於那些挡路的螻蚁是死是活,司马越毫不在意。
“臣,谢大王栽培!”
这个水晶磨製的放大镜,成本太高了,就算是刘奚短时间內也不能造出第二个。
这种东西,难以量產,拿来当作器物討好司马越正合適,换来的是正经的兵权。
这可不像之前偷偷摸摸,搞的临时工那般了。
有了这项特权,他的匠营將真正成为一个独立且戒备森焉的堡垒。
夜色已深,张虎独自坐在院中。
桌上放著酒,但他没怎么喝,他只是在想那件事。
殿前当值,是他一步步从普通骑卒熬上来的荣耀,却因自己的一时分神而葬送。
最让他无法释怀的,是那些跟著他一同受罚的弟兄。
过错在自己一人,却连累了所有人。这份自责,比停职更折磨人。
何况在洛阳,停职三月,就等於没了军餉。
对於那些大头兵来说,日子如何熬的下去?
屋內角落里,那副他曾每日擦拭的甲冑,静静地蒙著尘。
巷口传来脚步声,接著院门被敲响。
张虎起身,手按在了刀柄上,沉声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尚方令刘奚,求见张兄。”
张虎身形一僵。刘奚这个名字,让他瞬间回到了殿前那耻辱的一刻。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过去拉开了院门。
门外刘奚身后跟著几名僕从,正扛著一口大箱子。
见张虎出来,刘奚很自然地上前,行了一礼。
“张兄。”
这一声称呼,让张虎有些不知所措。
他只是一个被罢黜的罪卒,对方却是平步青云的新贵。
刘奚没有多做寒暄,示意僕从將箱子抬进院中。
“打开。”
箱盖掀开,满满一箱铜钱,在並不明亮的夜色中,反射著沉甸甸的光。
“这是何意?”张虎看著刘奚,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昔日殿前之事,因我失察,累及长兄,我心中一直有愧。”
他接著说道:“我奉命出城营造,工坊草创,正缺一队可靠的护卫。我想请长兄,带著你的旧部,隨我一同当差。当然比不上当禁军风光,这些钱既是补偿,也是赔罪。”
什么赔罪,什么补偿?
过错明明在自己,当值失仪,自己哪有资格要求这些东西。
他看著眼前的年轻人,堂堂少府正令,少年得志。
却对自己一个落魄的老卒如此礼遇。
张虎沉默了。他看著刘奚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那箱钱。
那箱钱里,装著的不仅仅是铜钱,更是他那些弟兄们的生路。
他猛地后退一步,在刘奚微讶的目光中,郑重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袍。
然后张虎对著刘奚,毅然单膝跪地,抱拳垂首。
“愿为郎君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