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素隱行怪(2/2)

朱子註解,將『止』训为『所当止之地』,即至善之境。

然学生反覆诵读,私以为此『止』字,似亦隱含『心有所主,志向坚定,不为外物纷扰所移』之意?不知学生理解是否有误?”

王恕放下手中的书,微微頷首,眼中露出一丝讚许:“善察。朱子解『止』为『至善』,乃指明此学问之终极归宿,如同行路之目的地。

然『知止』之过程,確需『心有定向,意志坚定(定),而后方能內心澄澈安寧(静),思虑周详(安),最终有所得(虑而后能得)』。

汝能由『止』字体察到『定志』、『静心』之功夫,此见甚好。譬如行路,既知所向(止於至善),亦需心志坚定不为歧路所惑(定、静),方能不迷途,终抵其境。”

“多谢夫子,学生明白了……”

……

转眼之间已然是腊月二十九,空气中瀰漫著炸年货的油香、扫尘的土腥气和越来越浓的、混杂著期待的“年味”。

张云再次来到书斋请教,这次问的是《孟子·尽心上》“尽其心者,知其性也。

知其性,则知天矣”一章中关於“性”与“天”的关联。王恕依旧耐心解答,並旁徵博引,令张云受益匪浅。

请教完毕,张云並未立刻告退。

他看著夫子清瘦的身影在清冷的书斋中,听著窗外隱约传来的孩童嬉闹声和远处零星的爆竹声,想到除夕將至,夫子却要独自一人守在这冷清的书斋,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忍。

想到这里,他鼓起勇气,深深一揖道:

“夫子,明日便是除夕。学生家中虽茅檐低小,粗茶淡饭,然父母兄长皆诚心实意,敬仰夫子学问人品。

学生恳请夫子移步寒舍,共度除夕,一则让我等略尽弟子之礼,二则家中也添些热闹喜庆。还望夫子成全!”

听著张云的话他心中升起了一阵温暖,他看向张云道:

“云哥儿,你有此心,为师甚慰。此心纯孝,为师深知。然礼有定製,老夫性情疏淡,在此清静惯了。

更何况年节喧囂,反不如这书斋清静,正好闭门读书,反芻一年所学所得。

你闔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承欢父母膝下,便是人伦至乐,亦是汝之本分。不必掛念为师。清静,便是为师所求之福。”

张云闻言,还想再劝:“夫子,家中父母兄长確是诚心相邀,且……”

王恕抬起手,止住了张云的话:“汝近日温习《中庸》,於『君子素隱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一句,可有新得?其『素隱行怪』当作何解?君子何以『弗为』?”

张云见夫子心意已决,且將话题引向学问,便知再劝无益。他收敛心神,压下那份遗憾,恭敬地站直身体,略作思索,清晰地回答道:

“回夫子,学生以为,此句乃言君子立身处世,当循中正平常之道。

『素隱』,非指本当出仕却刻意隱居以求清高之名;『行怪』,非指本当守常却故意行为怪僻以惊世骇俗。

此二者,皆非君子所应为。即便后世或许有人称述其隱逸之清高、怪诞之不同,亦非君子所愿追求。

夫子平日教导我等『君子素其位而行』,安於所处之位,尽己本分,亦是此意。不求隱逸之虚名,不行怪诞以骇俗,唯务本分,脚踏实地,方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