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归来(2/2)

辛久薇放下书,起身倒了杯热茶,走到他身边递过去:“殿下,喝口热茶暖暖。”

萧珣接过茶杯,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手指。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灯光下,她的眼眸清澈而沉静。他没说话,只是低头慢慢喝著热茶。暖意顺著喉咙滑下,似乎驱散了一丝寒意。

辛久薇看著他明显憔悴疲惫的脸,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殿下……看起来很累。不如……早些歇息?”

萧珣放下茶杯,揉了揉眉心,声音带著浓重的沙哑:“京中这几日……事情繁杂。”他没有细说,但辛久薇能猜到,定是与翻查辛家旧案、以及祁淮予死后留下的诸多麻烦有关。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岂是那么容易清理乾净的?

她沉默了片刻,走回桌边,拿起刚才看的书,又坐回灯下,却没有翻开,只是低声道:“殿下若是不嫌吵,就在这里坐坐吧。这里……安静些。”

萧珣看著灯下她沉静的侧影,暖阁里只有炭火的轻响和书页偶尔翻动的声音。这份寧静,確实比空旷冷寂的书房更让人放鬆。他没说什么,走到她对面惯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靠著椅背,缓缓闭上了眼睛。

辛久薇重新拿起书,目光落在字里行间,心思却有些飘忽。她能感觉到对面传来的、均匀而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他睡著了?她悄悄抬起眼,看向萧珣。

他靠在椅背上,头微微歪向一侧,冷硬的轮廓在昏黄的灯光下似乎柔和了许多。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紧抿的唇线放鬆下来,显露出一种平日里罕见的、毫无防备的疲惫。他看起来……很累。

辛久薇的心头莫名地微微一软。她放下书,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盖在萧珣身上。她的动作很轻,生怕惊醒了他。

盖好毯子,她退回自己的位置,重新拿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沉睡的男人。看著他微蹙的眉头在睡梦中似乎也未曾完全舒展,看著他眼下那片浓重的青影。一种难以言喻的、带著怜惜和……心疼的情绪,悄然在她心底滋生。

不知过了多久,萧珣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眼底还有未褪尽的睡意和茫然,但瞬间就恢復了清明。他感受到身上盖著的薄毯,目光抬起,落在灯下安静看书的辛久薇身上。

辛久薇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她的脸颊微微一热,轻声道:“殿下醒了?可要再歇会儿?”

萧珣没说话,只是坐直了身体,將滑落的薄毯叠好放在一旁。他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站起身:“时辰不早,本王回去了。”

“殿下慢走。”辛久薇起身相送。

萧珣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传来:“毯子……多谢。”

辛久薇的心跳漏了一拍,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缓缓坐回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抚过书页,那上面似乎还残留著灯火的暖意。刚才他那句“多谢”,还有他沉睡时毫无防备的样子,都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一种陌生的、带著暖意的悸动,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她平静的心绪里,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几日后,辛久薇在辛云舟房里陪他说话。辛云舟的气色好了许多,已能在辛葵的搀扶下在屋內慢慢走动了。

“哥,你看这个样好不好?”辛久薇拿著一个绣著缠枝莲纹的荷包半成品给辛云舟看。

辛云舟笑著点头:“薇儿的手艺自然是好的。这是……绣给谁的?”他眼中带著一丝促狭的笑意。

辛久薇脸一红,正要说话,暖阁的门被推开,萧珣走了进来。他手里拿著一个捲轴。

“殿下。”兄妹俩同时开口。

萧珣頷首,目光扫过辛久薇手中未完成的荷包,没有多问。他將捲轴递给辛云舟:“这是工部新绘製的铁壁关一带的山川地形详图,你且看看。待你伤愈,北境防务,还需你多费心。”

辛云舟郑重地接过:“是,殿下!”他立刻展开捲轴,仔细看了起来,神情专注。

萧珣走到窗边的椅子坐下,习惯性地看向辛久薇。辛久薇连忙將未完成的荷包收进针线篓里,有些侷促地站起身:“殿下喝茶。”

她走到桌边倒茶,眼角余光瞥见萧珣玄色常服的袖口处,有一道不太明显的裂口,像是被什么锋利物勾破的。

她端著茶杯走过去,放在萧珣手边的小几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殿下……您的袖子,好像破了。”

萧珣闻言,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口,果然看到一道寸许长的裂口。他眉头微蹙,似乎才注意到。

“若不嫌弃……薇儿可以帮殿下缝补一下。”辛久薇的声音很轻,带著一丝试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主动提出来,或许是那日为他盖毯子的衝动还未消散。

萧珣抬眸看向她,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他没有立刻回答。暖阁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辛云舟翻阅地图的轻微声响。

就在辛久薇以为他会拒绝,脸颊开始发热时,萧珣低沉的声音响起:“好。”

辛久薇的心跳瞬间加速。她连忙去针线篓里找出顏色相近的丝线和细针。萧珣站起身,走到光线更好的窗边站定,將破了的袖口抬起。

辛久薇拿著针线走过去,站在他身侧。离得近了,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冷冽松墨气息,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温热。她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开始穿针引线。

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针尖在玄色的衣料上灵巧地穿梭,儘量將针脚缝得细密平整,不露痕跡。萧珣垂眸看著她。看著她低垂的眉眼,看著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看著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捏著细针,在他袖口上专注地缝补著。她靠得很近,发顶几乎要蹭到他的下頜。一股淡淡的、属於她的清雅馨香,若有若无地縈绕在他的鼻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粘稠。暖阁里只有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和辛云舟偶尔翻动地图的声音。一种无声的、带著暖意的曖昧,在两人之间悄然瀰漫开来。

辛久薇能感觉到萧珣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头顶。那目光带著一种沉甸甸的分量,让她脸颊发烫,手心也微微出汗。她强作镇定,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终於,最后一针落下,她轻轻咬断线头,退后一步,仔细检查了一下。

“好了,殿下。”她轻声道,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萧珣抬起手臂,看了看袖口。那道裂口已经被细密的针脚完美地缝合,几乎看不出痕跡。他放下手臂,目光落在辛久薇微红的脸上,低沉地吐出两个字:“很好。”

辛久薇鬆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她收拾好针线,退回桌边坐下,心却依旧跳得有些快。

萧珣重新坐回椅子,端起已经有些凉的茶喝了一口。他看了一眼依旧沉浸在地图中的辛云舟,目光又掠过辛久薇低垂的侧脸。袖口缝合处似乎还残留著她指尖微凉的触感。他摩挲著杯壁,深邃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涌动。那始於冰冷的契约,淬链於血火同行的关係,在日復一日的无声陪伴和这些细微的触碰中,早已悄然变质。它不再是单纯的“同路人”责任,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也更难以掌控的情感羈绊。它如同初春的藤蔓,在两人都未曾刻意察觉时,已悄然缠绕生长,將两颗心越拉越近。前路或许依旧漫长,但这无声的靠近,却已无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