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尘埃里的凤（2/2）
“大人谬讚了。”岳-凉平静地回答，“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好一个『该做的事』。”李正点了点头，他看著远处，那些被羽林卫查封的府邸，嘆了口气，“四大家族倒了，朝堂上，空出了无数的位置。接下来，怕又是一场，你爭我夺的龙虎斗啊。”
“有陛下在，乱不了。”岳凉说道。
“希望如此吧。”李正深深地看了岳凉一眼，“岳大人，你，是陛下的刀。刀，太锋利了，是好事，也是坏事。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老御史，便摇著头，蹣跚著，离去了。
岳凉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知道李正话里的意思。
功高震主，锋芒毕露，自古以来，都是为臣者的大忌。
但他，別无选择。
因为他要的，从来就不是，做一个安安稳稳的太平官。
他要的，是改变这个世界。
“大人，我们现在，回府吗？”赵龙走了过来，脸上，还带著兴奋的潮红。
今天，是他这辈子，最扬眉吐气的一天。
“不。”岳凉摇了摇头，“去天牢。”
“去天牢？”赵龙一愣，“去那地方干嘛？”
“去见一个，老朋友。”
岳凉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要去见的，是王熙凤。
他要从这个聪明的女人嘴里，挖出，四大家族，埋藏得最深的，最后一个秘密。
一个，关於，寧王叛乱的秘密。
天牢——这是整个大顾王朝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阴暗潮湿的空气里，永远飘著发霉草料与尿骚混合的恶臭；光线被高墙与铁柵栏切割得支离破碎，勉强能照亮空中飞舞的灰尘。
岳凉走在狭窄的过道里，狱卒提著灯笼恭敬地在前引路。两旁牢房里关押著曾经的达官显贵，如今都成了披头散髮、衣衫襤褸的阶下囚——看到有人进来，他们麻木的眼神里会泛起一丝微弱波澜，却很快又归於死寂。
赵龙跟在岳凉身后，眉头始终皱著。他不喜欢这里的味道，更不喜欢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气氛：“大人，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那王熙凤以前多威风，现在关在这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岳凉没有说话，脚步稳得像是每一步都经过丈量。他心里清楚，环境是摧垮人意志的最好武器——王熙凤那样习惯了锦衣玉食、呼风唤雨的女人，越是受不了这种天差地別的折磨，而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很快，狱卒在最深处的单人牢房前停下：“岳大人，人就在里面了。”
岳凉挥挥手，示意狱卒和赵龙在外面等候，自己接过灯笼，让狱卒打开牢门。
“嘎吱——”
沉重的铁锁打开，牢门推开一条缝。岳凉走进去，牢房很小，除了一堆散发霉味的茅草，什么都没有。角落里蜷缩著一个女人，听到动静身体抖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她穿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囚服，头髮乱糟糟地纠缠著，还沾著几根草屑。曾经那双顾盼神飞、能勾走魂魄的丹凤眼，此刻已失去所有光彩。若不是那张仍能看出精致轮廓的脸，很难將眼前这个狼狈的女人，与荣国府里说一不二、八面玲瓏的“凤辣子”联繫起来。
岳凉將灯笼掛在墙壁掛鉤上，昏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凤奶奶，咱们又见面了。”
王熙凤的身体猛地一僵，缓缓回过头。看清来人是岳凉时，那双黯淡的眼睛里瞬间燃起刻骨的恨意：“岳大人，你真是好手段，把我王熙凤逼到这个地步。怎么，今天是特意来看我笑话的？”
她挣扎著想从地上站起来，想维持最后一点尊严，可跪得太久的腿早已麻木，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看笑话？”岳凉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摇头，“不，我没那么閒。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生意？”王熙凤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尖锐的笑声里带著疯狂，“我现在一无所有、家破人亡，还有什么能跟你岳大人谈生意的？我的命吗？你想要，隨时可以拿去！”
她是真的万念俱灰了——家族倒了，丈夫和公公被下大狱，自己也成了阶下囚。这辈子爭强好胜、算计半生，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
“你的命对我没用。”岳凉的声音依旧平静，“我要的是別的东西。”
他蹲下身，与王熙凤保持视线平齐：“我知道你是聪明人，聪明人该做聪明事。贾家、王家、史家都完了，但这不代表所有人都完了。”
王熙凤的笑声停了，警惕地看著他：“你什么意思？”
“你的女儿巧姐，还好好待在荣国府里，对吧？”岳凉缓缓说道。
“巧姐！”
这两个字像惊雷炸在王熙凤心头——那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掛！她的声音瞬间颤抖，眼神里充满惊恐与戒备，像护崽的母狼：“你……你想对她做什么？”
“我不想对她做什么。”岳凉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能不能好好活著，不取决於我，而取决於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一件事。”岳凉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一件只有你们四大家族最高层几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王熙凤的心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秘密。”
岳凉笑了笑，不在意她的否认，慢悠悠吐出两个字：“寧王。”
这两个字像晴天霹雳，狠狠劈在王熙凤头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乾乾净净，整个人像被抽走所有力气，呆呆瘫坐在地，眼神里只剩无边的恐惧与绝望——她最大、最致命的秘密，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说破了。
完了。这一次，是真的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