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组乐队的一定都是神人（1/2）

铃木理微微一愣。

因为在东京这座都市世代生活的缘故，少年早已对城市的冰冷与疏离习以为常，甚至形成某种刻板印象，认为东京的陌生人之间不太会像这样直接伸手打招呼，更別提对方还是个刚哭过的女孩了。

也是因为如此，注视著面前女孩这莫名正式，又显得有些突然的问好，一般路过青少年铃木理先生確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或许是留意到椎名枫那双哭得微红的眼睛此刻正直直地看著他，举手投足不仅没有那隱隱的疏离感，反而落落大方，倒是与刚才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孤僻模样有了一层反差，少年在措手不及之余，倒也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好奇。

……这还真有意思。

出於打发归家时刻的无聊空隙以及一丝最本真的礼貌，铃木理也没有矫情太多，很快便伸出手来：

“铃木理（suzuki ri），请多关照。”

“铃木理吗……”

跟著念了一遍，椎名枫残留著红晕的眼睛显露出淡淡笑意：

“真好听……是很清秀的名字呢。”

“谢谢。”

礼貌地回应著面前的女孩，铃木理的心底却有些难绷。

想起“铃木理”这思考不过一分钟就决定下来的，与“田中太郎”没有本质差距的名字竟然能被这么夸奖，少年忍不住脚趾扣地……但他面上不显，只是自然地收回了手，目光落在了女孩身后的吉他包上。

……说起来，这个女孩背著吉他啊。

瞧她这又潮又in的打扮，不会是东京都经典乐队少女吧？

“……怎么了？”

意识到铃木理又在看著自己身上的地方，刚刚主动伸手打著招呼的椎名枫忍不住眨了眨眼：

“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吗？”

“……倒也没什么。”

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铃木理耸耸肩：

“只是看到你身后的吉他罢了……你是在玩音乐吗？”

“嗯，算是吧……”

没有否认铃木理的猜测，椎名枫点点头，虽然表情依旧谈不上多么轻鬆，但声音却轻了一些：

“不过我现在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玩乐队，只是一个人瞎捣鼓罢了。”

“……一个人吗？”

对这个回答稍微有些意外，铃木理的表情略微有些变化。

在深受乐队文化影响的日本，热爱音乐的年轻孩子选择独自一人玩音乐而不是呼朋引伴组乐队，真是比较少见的选择……明白现在日本流行市场还是乐队的天下，又想起前世与浦野桃，水野葵她们一起的时光，少年忍不住开口：

“一个人的话，不觉得有些寂寞，或者少了些碰撞的火吗？”

“寂寞吗……？”

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椎名枫缓缓抬起头来。

原本显得忧鬱且阴霾的双眸在这一刻似乎更显冰冷，女孩显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真不好意思，我可不觉得自己一个人玩音乐是什么很寂寞的事情。”

“在我眼里，组乐队才是最麻烦的事情，光是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係就足够让人心力憔悴……我是受不了想要玩音乐，结果一大半时间都耗在谁觉得自己的部分被抢了风头，谁又对排练时间的安排感到不满这种彆扭事情上了，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倒也不必这么说，毕竟处理人际关係也是乐队人生的一环嘛。”

总感觉面前女孩的发言似乎有些偏激＋刻板印象了，在这方面可以称得上一句前辈的铃木理先生忍不住摆摆手：

“组个乐队可不是这么简单，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事情。只有真正登台过后才会感到真正醍醐灌顶的感觉，若非实际经歷，直接下定论恐怕有些武断哦。”

“……你说得对，但其实蛮多乐队到最后也没有登台弹出，最后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彻底散伙的。”

话至如此。

女孩深深嘆息著，隨后掰起手指头，一一列举著：

“设想一下：你的乐队有个沉浸在自我世界，唱歌老是跑调漏气，每天不练习还喜欢捡石头的神人；有个活在上个乐队荣光里，对现状满腹牢骚，每天只会假笑显得怨妇贝斯手；情绪阴晴不定，就连亲妈都害怕她的多重人格吉他手，还有一个妈妈去世父亲酗酒，惨成那b样还天天垮著个脸对人哈气的键盘手，你该怎么办呢？”

“……虽然组乐队的人確实大多充满个性，但我想应该还不至於这么离谱的。”铃木理有些难绷。

“不，我想还是至於的。”

伸手撩拨自己额间的刘海，女孩看了两眼滚落豆大汗珠的铃木理，脸颊不自觉泛起淡淡的笑容：

“铃木先生倒也不必这样反驳我……毕竟你也不像是对这些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应该也知道我刚才提的那些乐队人实际上很常见吧。”

“嘖，光是想像一下跟这些人玩音乐我就头皮发麻……所谓的高中生乐队就是这么一回事了。这哪里是组乐队，分明是过家家啊。”

“噗……”

铃木理实在没绷住，被面前女孩绘声绘色的发言逗笑了。

虽然知道这只是夸张的比喻，现实的高中生乐队不至於有那么多超自然的神人，但仔细想想，组乐队倒也確实需要极强的包容心和协调能力，尤其是成员个性强烈的时候……大概明白说出这样话的女孩大概率不太擅长这方面的事情，少年在收敛笑容过后，也不自觉点点头：

“要是真这样说的话，你的话倒也有些道理……倘若是这种为了『乐队』而强行凑到一起的话，確实挺浪费人生的。”

“……嗯。”

很高兴今日与自己同行的少年能理解自己的想法，直到刚才为止一直都相当苦涩的椎名枫也勉强笑笑，声音似乎也渐渐恢復了一些元气：

“所以，我更偏向作独立音乐人，玩点我喜欢的音乐……如果音乐都不能坚持自己喜欢的，还要向別人妥协，对我而言就没什么意义了。”

“想要个性化发展吗，倒也蛮不错的。”

听罢椎名枫这般莫名自我且理想化的发言，已经是过来人的铃木理忍不住点点头。

虽然心底还是不自觉感慨面前的女孩对於音乐有著莫名天真的想法，心里也明白音乐若是想要被更多人听到，肯定或多或少会折损些个人色彩，但毕竟面前的女孩只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少年倒也没有充当人生导师多说些什么，只是继续好奇地问著椎名枫：

“那么，自我的独立音乐人椎名小姐，你平时喜欢那种音乐呢？”

“摇滚，朋克，爵士乐，蓝调，bossa nova……还挺多的。”

掰著手指数著自己喜欢的音乐类型，椎名枫那总显得灰暗的眉眼，似乎也在此刻渐渐明亮起来：

“如果真要说最喜欢的，可能还是摇滚吧。”

“好经典的说辞。”

总感觉自己在无数个高中生口中听到过类似的答案，铃木理轻笑两声，继续询问：

“那，你觉得所谓的摇滚精神是什么呢？”

“……我並不觉得所谓的摇滚精神存在，只要有吉他，贝斯与鼓驱动就是摇滚——至於那些振臂高喊摇滚精神的傢伙，肯定都是偽摇滚，他们只是跟隨著某种潮流给自己贴上一层自我感动的標籤而已。”

相当明確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椎名枫抬起头来：

“音乐是『感觉』的艺术，摇滚就是感觉升华的开始，即使他本质只是靠吉他，贝斯跟鼓为核心，以44拍为主的现代流行音乐，但只要音乐一响，那种感觉便是从其他任何地方都无法体会到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能做出这样的音乐。”

“……这倒是我比较喜欢听到的的回答。”

轻轻点头，大概了解面前女孩的审美偏好与態度，明白她並非那种每天公式化嚷嚷反抗全世界的摇滚少女，铃木理扶著下巴，略有好奇地询问：

“最喜欢摇滚倒也不错啦……不过你刚刚列举这么些喜欢的音乐类型，到头来竟然没有hip-pop跟rnb吗？印象中你喜欢的『mermaid』（美人鱼）乐队的大多数作品可並没有什么摇滚的感觉哦。”

“……如你所见，我確实不算多么喜欢hip-pop，rnb这类音乐。”

默默点头认可著面前铃木理的说法，椎名枫伸手摸了摸別在自己吉他包上的『mermaid』（美人鱼）掛饰：

“但，虽然我平时並不会主动刷到那种风格的音乐，只要歌单一隨机到『mermaid』（美人鱼）乐队的作品，我就总是忍不住循环——这就是所谓的，最纯粹的好听吧。”

话至如此，椎名枫的声音低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