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茅坑里的石头(2/2)

审判庭可以调动海量的资源,每个审判官都能接受昂贵的延寿治疗,德米特里看起来年过半百,实际年龄比看起来的还要年长。

由於审判官的权力不能继承,而且这个高危职业並不適合组建家庭,因此审判官鲜有结婚生子的,为了帝国和人类,献完青春献终身算是很可以了,犯不著把子孙后代也献出来。

但只要是人,就无法和繁衍的本能对抗。

德米特里本来把这三个孩子当成碳基钥匙看待,然而昂贵的投入和对上古遗物的渴望,让他不放心交给侍从去哺育,而是放在身边亲自抚养,长年累月,朝夕相处,理所当然地养出了感情。

他甚至为其取名为罗慕路斯、雷穆斯和拉穆。

当刚到牙牙学语年纪的拉穆因高烧昏迷,抓住德米特里手指呜咽“父亲”时,审判官冰封多年的某根神经骤然抽痛,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將这三个生命视为耗材。

对石碑的研究持续了十多年,三兄弟茁壮成长,这座研究站也从小小的营地成长为繁荣的小镇,日子一天天过去。

尤理在十几年里,他没有觉醒任何系统、外掛或者金手指,除了能看到和听到周围环境之外,他连说话都做不到,只有生物贤者主动用线缆连接自己时,才能向外输出信息。

事实上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因为反常的疲劳而沉睡,睡醒之后,又因为死期將近陷入焦虑。

怎么办,我总不能託梦吧。

你好,朕是秦始皇,朕为奸人所害,被困在石碑中,现在需要五十王座幣破除封印,到时候朕封你为帝国战帅。

这一天,睡得不省人事的尤理被枪声吵醒。

守卫石碑的卫兵匆匆离开,从他们的只字片语中推测得知,德米特里一行虽然很小心地隱藏了自己的行踪,世上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也不知是哪里走漏了消息,他的政敌点齐兵马,掩杀进来,一举攻入了小镇。

说好的十八年,怎么还有四年多时间就提前截止了?饶了我吧,至少让我过个周末,等周一再死啊。

没手没脚,既不能反抗也没法逃跑的尤理绝望至极,眼睁睁看著战火越烧越近,枪炮声逐渐靠近这座专门为他修建的发电站。

慌乱中,他看到三兄弟里胆子最大的罗穆路斯爬上了楼顶,肩上扛著比他身高还长的狙击枪,他的两个兄弟倒是不知所踪,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要是自己十四年前,主动向德米特里交代自身的秘密,大家共同合作,携手並进,今天会不会……

不会的,想多了,这里可是战锤,黑暗的第四十一个千年。

这是最坏的时代,是最愚蠢的时代,是怀疑的时代,是黑暗的季节,也是绝望的冬天,面对一无所有,所有人都在迈向地狱。

无论团结还是背叛,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苟活而已。

一只胸口印著审判庭徽记的三眼渡鸦从窗口飞入时,尤理的意识麻木冰凉,心寒齿冷,甚至萌生出死意。

三眼渡鸦的额头,漂浮著一个尤理才看得见的图標。

蓝色的北欧卢恩符文?和?,原意为冰雹/灾难和樺木/新生。

不过这两个符文叠加在一起,含义就变成了……

蓝牙通讯协议。

机械教对於古代遗物歷来慎重,因此在小镇中,所有智能设备都通过电缆有线连接,以防废码或者电子恶魔乘著电磁波束扩散,感染那些神圣的机器。

这也是为何尤理十几年来一直在睡大觉的原因,生物贤者的好奇心被安全条例和防备意识死死约束,让他的意识被囚禁在专为其修建的牢笼內。

直到审判庭的渡鸦大摇大摆地钻进栏杆,还忘了关蓝牙。

谁能想到第四十一个千年,古老的蓝牙协议还在服役呢?蓝牙设备配对需要输入四位pin码,依託石碑超越这个时代的算力,尤理同时发起了一万个连结请求,穷举了四位数的所有可能性。

原本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却听到那一声:“滴,蓝牙已连接。”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面对转机,尤理一把抓住,顷刻炼化。

蓝牙连结成功后,一个简单的脚本被传送过去,顷刻间覆盖了它的底层指令协议,接管了所有传感器、驱动器和存储单元的控制权,他的意志凌驾於这扁毛畜生之上,使其任由尤理摆布,不仅是翅膀和爪子,连胸腔中的储存单元也能隨意翻阅。

可现在不是阅读背景故事的时候,尤理把能找到的数据都复製了一份,隨后操控著渡鸦,摇摇晃晃飞出了窗户。

小镇里的其他人大概没救了,但三兄弟他还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內保护一下。

渡鸦在尤理控制下飞到楼顶,罗穆路斯异常警觉,听到振翅声,枪口朝向身后,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大口径步枪弹擦过落荒而逃的渡鸦。

三眼渡鸦一边逃一边大喊:“別开枪!別开枪!是我,你的老师德米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