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2)

“我在婚礼上发过誓的呀,不管生老病死,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会爱你的。”

林早翘着脚,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笑出声来。

“多亏了你当时赶时髦,办的是西式婚礼,不然我就没法发誓了。”

“可能你真的睡着了吧,可我就是觉得你没睡。”

“你回头也好,不回头也好,我就是半夜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

“我想很认真、很认真地告诉你——”

“我不会怕你的,真的。”

话说得差不多了,林早垂了垂眼睛,最后道:“骋哥,对不起。”

这话出口,房里房外都静了一瞬。

傅骋下意识握紧双拳,心脏似乎也被他自己攥紧了,一缩一缩地疼。

小枣为什么要向他道歉?

他又惹小枣难过了,是不是?

林早鼓了鼓腮帮子,小声说:“我下午不该那样骂你的,我只想跟你说话,一点都不体谅你,我真坏,对不起。”

没有!乱讲!

小枣很好,小枣一点也不坏!

小枣没有要说“对不起”的地方!

傅骋在心里、在脑子里,喊得震天动地。

可是现实里,他张了张嘴,喉结剧烈滚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喉咙又僵又硬,就算发出声音,也只有野兽一般的喘气声。

傅骋死死咬着牙,与病毒对抗之间,有滚烫的液体从他眼里滚滚落下。

说话!回答!

快跟小枣说话!

告诉小枣,你没有生气,你没有睡觉。

你也很爱他!

傅骋尚在艰苦抗争。

林早在窗外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要回头的意思,便也放弃了。

“好吧。”林早刻意让语气变得轻快一些,“那我上去睡觉啦,你也快点睡吧。反正……”

“反正我们还有很久很久,对不对?”

一阵轻响之后,林早转身离开。

傅骋彻底卸了力气,重重地倒在床上。

下一秒,傅骋翻下床铺,重新站起身来。

*

另一边。

林早把车库门和一楼防盗门锁好,揣着钥匙上了楼。

他知道,骋哥又要强又死犟。

二十多年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骋哥从来没有认过输,更没有在他和小饱面前,流露出半点的脆弱和不堪。

现在变成这样,骋哥就更不会把自己的伤口,展露给他们看了。

林早已经不生气了。

相反的,他的心好疼好疼。

林早回到三楼卧室,拿起暖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他双手捧着陶瓷杯,坐在窗下桌前。

林小饱就在他身后的床上睡觉,怕吵醒他,林早就没开吊灯,只打开了桌上的小台灯,把亮度调到最低。

热水温度透过杯壁,印在他的手心。

热气氤氲,升到眼前,模糊了他的视线。

林早低下头,轻轻吹散水雾,抿了一口热水。

暖意在身体里散开,让他好受许多。

就在这时,林早忽然看见林小饱放在桌上的挂历本——

生菜成长日记。

昨天下午,他们用自来水,养了一大盆生菜,还有几个矿泉水瓶的生菜根。

林小饱不相信生菜自己会喝水,所以决定听从他的建议,做一本《生菜成长日记》。

每天仔细观察,每天都把生菜的样子画下来。

林小饱对待这件事情很认真,因为自己不会写字,是个三岁文盲小宝宝,还特意拿着黑色蜡笔,请爸爸给封面题字。

六个大字,林早用正楷写,四四方方,端端正正。

翻开第一页,就是林小饱用黄色蜡笔画的蔫吧生菜,还有光秃秃的生菜根。

林早看着林小饱稚嫩的儿童涂鸦,不由地会心一笑。

不能带小饱出去玩,让他坚持观察生菜,培养一下探索精神也好。

就在这时,林早忽然想到什么,唇角笑意一凝。

对!观察日记!

他也应该做一本观察日记!

林早倏地回过神来,弯下腰,拉开桌子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全新的、没写过的教案本。

他拧开钢笔,翻开第一页,仔仔细细地回想,详实准确地写下日期与事件。

——3000年2月4日,除夕夜。人民广场,丧尸病毒爆发。

——3000年2月9日,正月初五。傅骋外出,寻找物资,当日平安归来。

——3000年2月14日,正月初十。傅骋外出,寻找物资。

中间的事情,林早没跟着他一起去,所以不知道。

林早空了几行,继续往下写。

——3000年2月19日,正月十五,元宵节。约凌晨十二点,傅骋归家。

——被丧尸抓伤,三道伤口,位于右臂外侧,伤口深约……

林早闭上眼睛,努力回想。

——伤口深约八厘米,一条长约二十厘米,另两条约十五厘米,骨头露出。

——3000年2月20日,为傅骋敷洒云南白药,有明显止血效果,另用绷带包扎伤口。

——今日饮食,午饭:大米粉,红烧肉,炒生菜。晚饭:……

——全部吃完,今日傅骋似仍保有自我意识,避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