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漕瀆边遇传承者,授水色针(2/2)

“我试试。”林砚接过针,按照陈老的方法起针,可针脚要么太长,要么角度偏了,金线在布面上起了毛。陈老蹲在旁边看,伸手轻轻掰正他的手腕:“针杆要贴著手心,手臂別晃,就像你修復古籍时补纸,力道要匀。你看这蓑衣的纹路,应该跟著丝的走向绣,真丝布的经向和纬向受力不同,顺著经向绣,金线才会亮。”

苏桂兰和夏晓雨凑在旁边,眼睛都不眨。夏晓雨举著手机,把陈老的示范拍下来,额前碎发垂下来,她也忘了撩:“陈爷爷,这针法也太细了!我们之前绣胸针的金线,针脚比这个粗一倍,难怪看著没这么亮。”

“你们的文创配色也得调。”陈老绣完一段,抬头看向桌上的“金线渔翁”胸针,“这青黛色太暗,是因为靛蓝里加的石灰太多了。古法调青黛,蓼蓝叶五斤,石灰只能加一两半,再兑二两槐汁,晒三天,顏色才会透亮,还带著点淡淡的蓝紫色,年轻人更喜欢。”他从木箱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他自己染的丝线,“你看这『秋香色』,是用黄檗皮三斤,加一斤晒乾的桂,煮半个时辰,再浸两天,顏色才会暖而不燥,绣渔翁的蓑衣,比纯金线更显层次。”

林砚拿起陈老的秋香色丝线,和自己的对比——果然,陈老的丝线顏色更柔和,在光下能看出细微的色阶变化,而自己的顏色偏冷,少了点灵气。“那我们之前的胸针,能不能重新染线?”

“能,”陈老翻开帐册里的配色页,上面记著详细的配比,“比如你这渔翁的帽子,原来用的硃砂红太艷,加三钱苏木汁,再晒半天,就能调成『胭脂红』,既保留喜庆,又不刺眼。文创要让年轻人喜欢,就得在古法基础上微调,不能守著老顏色不变。”

苏婆婆看著陈老的针法,眼圈有点红:“师父当年总说,水色针法的精髓要『遇人传』,我学了半辈子,只懂皮毛,今天终於见著真章了。”她拿起陈老绣的蓑衣片段,指尖蹭过金线,“你看这针脚,每一针都藏得这么好,泽家的机器绣,一辈子也仿不来。”

陈老把帐册推到林砚面前:“这本帐册,你拿著。里面不仅有泽家的罪证,还有苏氏36种绣品的製作流程,从劈丝到配色,都记得清清楚楚。我老了,眼睛了,绣不了细活,以后苏氏的手艺,就靠你们年轻人传下去了。”

林砚双手接过帐册,纸页带著陈老手心的温度,上面的字跡仿佛活了过来,和染谱上的针法图、陈老示范的水色针,叠成了一条看不见的传承线。他摸出口袋里的银质绣针,放在帐册上,针尾的“苏”字和帐册上的“苏”字刚好对齐,像是跨越百年的呼应。

“陈爷爷,您放心,我们一定把苏绣传好。”夏晓雨举著手机,语气坚定,“我这就把您教针法的视频剪出来,让更多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苏氏水色针!”

漕瀆的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木窗,落在帐册、绣绷和青釉碟上,把三辈人的影子叠在一起。陈老看著林砚认真学针法的样子,又看了看苏婆婆手里的染谱,嘴角露出笑意——守了40年的帐册,终於找到了归宿;藏了一辈子的针法,终於有了传人。

林砚捏著金线,跟著陈老的节奏,把针斜斜刺入布面。这一次,针脚没歪,金线没起毛,在布面上留下一道流畅的弧线,像漕瀆的水波,又像苏氏。传承的脉络。他知道,有了陈老的帐册和针法,就算泽家再搞破坏,他们的文创也能立住脚——因为这手艺里,藏著百年的匠心,藏著无数传承者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