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2/2)

“李公子今晨去了城西医馆,”郭开用丝帕掩住鼻端异味,“可惜路上遭了麻匪。”玉佩穗子上的血渍还未乾透,正是他今早命人用鸭血混著硃砂染就。李牧的眼神从癲狂转为死寂,忽然伸手扯断腰间玉带,露出內里刻著“忠勇”二字的剑穗——那是赵王亲赐的物件。

“供词在这里。”幕僚递上,袖口滑落半片楚地锦缎。李牧的目光忽然定在那抹赤色上,像是想起二十年前与郭开初次相遇——那时这人还只是个刀笔小吏,谁能想到如今竟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私通楚军,意图谋反』...”李牧逐字念出供词,忽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笑声,“当年我在宜安之战大破秦军,你们说我『功高震主』;如今我替赵国守了一辈子边,你们说我要谋反?”郭开注意到他攥著供词的指节已变成青紫色,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烛台上的牛油蜡烛突然爆了个灯,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郭开想起项少龙昨夜密信里的批註:“昔年勾践赐死文种,用的是『七术剩三』的由头;今时今日,只需让李牧担个『养寇自重』的罪名,便可堵天下悠悠之口。”他原以为这话太过凉薄,直到看见李牧蘸著自己的血在供词上按下指印时,才惊觉人心果然比刀剑更锋利。

“天亮后,赵王会亲自来探监。”郭开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李牧的低语,“郭开,你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实则不过是项少龙手里的一枚卒子。”相国府的幕僚猛地转身,却见李牧已將头埋进臂弯,只有肩膀在微弱的烛光里轻轻颤动。

走出天牢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郭开摸出袖中的密报,上面用硃砂標著:“王翦军已至桃林塞,按兵不动。”

……

邯郸城头的“李”字大旗换成了“项”字,项少龙身披玄色大氅,在点將台上俯瞰三军。五万魏武卒与三万楚军正在校场整编,兵刃相撞。

“启稟上將军,”斥候单膝跪地,“秦军已退至函谷关,王翦部輜重队滯留桃林塞。”项少龙摩挲著剑柄上的饕餮纹,想起王翦临走前那句意味深长的“愿与项將军共分天下”。咸阳来的密使今早送来密报,说秦王政染病不起,廷议由李斯暂摄国政——这时机巧合得令人心悸。

“传令下去,”他抽出长剑指向西方,“三军拔营,追击秦军残部。”话音未落,忽有老將越眾而出:“我等乃赵国儿郎,为何要听秦將號令?”项少龙目光扫过那人胸前的“李牧亲卫”腰牌,指尖微动,三枚袖箭已穿透其咽喉。血珠溅在將旗上,他环顾噤声的士卒:“本帅今日只问一句——你们是要跟著谋反的李牧遗党,还是要跟著带你们收復河西的我?”

夜风捲起校场尘土,不知谁先喊了声“愿听將军差遣”,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中,项少龙哈哈大笑,贏政!我来了!

………

桃林塞的秦军輜重大营燃起冲天大火时,王翦正在帐中煮茶。副將急报赵楚魏联军已过函谷,他却慢条斯理地往茶汤里撒著盐粒:“叫人把粮草都烧了,只留二十车甲冑。

“元帅,那可是五万套精铁玄甲!”副將急得跺脚,王翦却望著辕门外的月色轻笑:“项少龙要的不是粮草,是让天下人看见『秦军败退,丟弃輜重』的戏码。”茶盏叩在案上,摊著贏乐的密旨。

赵军先锋踏入空营时,项少龙望著满地焦黑的粮车,忽然握紧了腰间利剑。左侧松林传来异响,他挥剑劈断弩箭,却见箭杆上绑著块羊皮纸,“咸阳有变”四个硃砂字还在渗著血。身后传来郭开的惊呼,他转头望去,却见魏国主將正捧著那二十车玄甲发呆——甲冑內侧竟都刻著“赵”字铭文。

“將军!”郭开的声音带著颤抖,“这是...李牧当年筹备的伐秦军备!”项少龙瞳孔微缩,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烟尘中出现的不是秦军,而是打著“勤王”旗號的赵国公子嘉——他分明记得,这路兵马该当在三百里外的代郡。

“项少龙!”公子嘉的长剑指向他咽喉,“你私吞李牧藏甲,勾结外敌,该当何罪?”校场四周突然涌出无数赵军,旗號上的“项”字被砍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