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孤身回城(1/2)
鸡还没叫头遍,张家院子里的煤油灯就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窗纸,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洇出一团暖黄。灶房里传来“滋啦”声,娘正蹲在灶台前烙饼,鏊子上的玉米面饼子鼓起金黄的边,混著柴火烟味的香气漫出来,勾得人肚子直叫。
春桃抱著孩子,坐在炕沿上,眼神像抹了蜜的胶水,黏在张昊身上。孩子睡得沉,小脸蛋压在她胳膊上,挤出两团红扑扑的肉。她想说点啥,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拿手一遍遍摩挲著孩子的襁褓。那是秋菊连夜绣的,上面歪歪扭扭缝了只小老虎。
夏荷和秋菊也起了,在炕梢收拾东西。夏荷的肚子已经显怀不少,弯腰时得慢慢挪,秋菊就抢著帮她递包袱,两人动作都慢悠悠的,像是故意拖延时间。包袱里裹著给张昊带的红薯干、醃萝卜,还有奶奶塞进来的两双新做的布鞋,针脚密得能数清。
“城里那边催得紧。”张昊正往帆布包里塞换洗衣裳,军绿色的背包洗得发白,边角磨出了毛,“厂里文书昨天托人带信,说再不回去,我的岗位怕是要被顶了。”他说得轻描淡写,眼角却扫过春桃泛红的眼眶,赶紧补了句,“你们在村里多住些日子,等开春暖和了,我就来接你们回城。”
“厂里真这么说?”娘端著刚烙好的饼走进来,围裙上沾著麵粉,脸上的褶子都拧成了疙瘩,“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你一个人在城里,冷锅冷灶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不用,娘。”张昊接过烫手的饼子,咬了一大口,玉米的香甜混著焦脆的边,在嘴里炸开,“您在这儿帮著照看春桃和夏荷,比啥都强。我在厂里有食堂,顿顿能喝上热粥,饿不著。再说,我年轻,吃点苦不算啥。”
蹲在门槛上抽旱菸的爷爷,菸袋锅“吧嗒”响了半宿,这会儿终於磕了磕菸灰,站起身。他的咳嗽比前阵子好多了,背却好像更驼了些,拐杖往地上一顿,发出“篤”的闷响:“路上当心点。城里不比村里,人心眼多,三句话得留半句,別轻易信人。”
“知道了爷爷。”张昊把最后一块饼塞进包里,帆布包顿时鼓得像只肥兔子。
院门外传来窸窣声,推开门一看,乡亲们竟来了不少。王大娘攥著个粗布口袋,往他怀里塞:“这是俺家小子炒的生,路上饿了垫垫。”李大叔红著脸,把几张揉得皱巴巴的粗粮票硬塞进他裤兜:“拿著,城里粮票金贵,说不定用得上。”连平时不爱说话的哑巴大爷,都扛著捆晒乾的芦苇,比划著名要给张昊当垫背,怕他路上硌著。
张昊看著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王大娘眼角的皱纹里还沾著灶灰,李大叔的袖口磨破了边,哑巴大爷的草鞋露著脚趾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著,又暖又酸。他挨个儿抱了抱大伙,声音有点发紧:“等我回来,一定给大伙带好东西。”
晨光爬上村头的老槐树时,张昊终於踏上了回城的路。他走几步就回头望一眼,院子里的煤油灯还亮著,春桃抱著孩子站在门口,夏荷和秋菊扶著娘,爷爷的拐杖尖在地上点出小小的坑。直到走出老远,那团暖黄的光还在视线里晃,像双捨不得眨的眼睛。
一路顛簸,汽车换驴车,驴车换步行,等回到四合院时,已是深夜。巷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巡逻的红袖章晃著电筒,光柱在灰墙上扫来扫去,像只警惕的狼。张昊轻手轻脚推开东跨院的门,吱呀一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屋里积了层薄灰,桌椅板凳蒙著白布,掀开时扬起的灰呛得人直咳嗽。他没点灯,摸黑坐在炕沿上,冰凉的炕席透过裤子渗进来,心里空落落的,村里的热热闹闹还在耳边,春桃的笑声、孩子的哭啼、爷爷的菸袋声,转眼就只剩他一个人,守著这满屋子的冷清。
但他没功夫伤感。村里的粮食只够撑到开春,张老五家的粮仓底都能映出人影了,必须儘快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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