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寒日生趣(1/2)

后半夜的雪下得紧了,鹅毛似的雪片裹著风打在窗纸上,簌簌地响。许朗被这动静闹醒时,窗外已亮得晃眼,推开门一看,院里的煤池早被雪埋得只剩个顶,墙根的柴火垛像座矮胖的雪蘑菇,连房檐下掛著的冰棱都胖了一圈,晶莹剔透地垂著,倒像串天然的水晶帘子。

“许朗兄弟,搭把手不?”傻柱的嗓门隔著雪雾传过来,他裹著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手里攥著把木杴,鼻尖上掛著串白霜,“再不清雪,等化了冻,院里该成泥塘了。”

许朗回屋取了扫帚,刚走到院里,就见三大爷背著个竹筐在墙根转悠,筐里装著把小钁头和几块粗布。“这雪下得好啊,能冻死地虫。”老人用钁头敲了敲结冰的地面,眼睛亮得很,“我拾掇点乾净雪回去,化了水醃咸菜,比井水甜。”

傻柱“嗤”地笑出声:“三大爷,您这精打细算的本事,院里就没第二个人能比。”他扬手往雪地上甩了把木杴,积雪腾起的白烟里,突然窜出个小影子,嚇得他猛地蹦起来——是棒梗揣著只冻红的小手,正蹲在柴火垛后埋雪蛋子。

“你这小子,別往柴火里塞雪!”傻柱作势要敲他脑袋,棒梗却举著个圆滚滚的雪团往秦淮茹家跑,嘴里喊著“妹妹快看”。秦淮茹正站在门口扫台阶,见儿子撞过来,慌忙往旁边躲,围裙角带起的雪沫子溅在脸上,倒让她冻得发红的脸颊添了点莹白。

“慢点跑!”她扬声喊著,手里的扫帚却没停,竹枝扫过结冰的台阶,发出沙沙的轻响。许朗看她扫得吃力,走过去接过扫帚:“我来吧,你屋里暖和。”秦淮茹没推辞,转身回屋时,手里多了件坎肩,往许朗胳膊上搭:“刚纳好的,里面絮了新,干活时披著挡挡寒。”

坎肩是用旧袄改的,藏蓝色的面子洗得发灰,针脚却密得像撒了把芝麻。许朗披上时,暖意在后背铺开来,像揣了个小炭炉。傻柱在旁边看得眼热:“秦姐,我这军大衣袖口磨破了,你啥时候有空……”

“去去去,自己缝去。”秦淮茹笑著啐他,转身进了屋,门帘掀开的瞬间,飘出股淡淡的皂角香——她许是在给孩子们洗衣裳。傻柱望著那扇紧闭的木门,挠挠头嘿嘿笑,手里的木杴却抡得更欢了,积雪被他铲起半人高,在院当心堆出个小丘,倒像座迷你的雪山。

周明夫妇也扛著扫帚出来了,林晚秋怀里抱著个竹筛子,里面摊著层玉米粒,是想借著这晴雪天晒晒。“俺们老家说,雪后出太阳,晒粮格外香。”她把筛子往墙根的石桌上放,周明已拿起钁头,在雪地上凿出条窄窄的路,通向各家门口,“省得谁出门滑著。”

孩子们不知啥时候都聚齐了,小宝举著根带雪的树枝当马骑,嘴里“驾驾”地喊;棒梗正指挥著几个半大孩子滚雪球,那雪球越滚越大,最后卡在门槛上,几个人拽著雪团的绳子往后拉,反倒摔了串屁股墩,惹得院里人都笑。

一大爷拄著拐杖出来时,正撞见这幕,浑浊的眼睛里漾起笑意。他走到那堆被孩子们放弃的雪球旁,用拐杖轻轻敲著:“要做雪人,得先堆身子,再摞脑袋,急不得。”孩子们围著他蹲成圈,像群啄食的小鸡,听他讲怎么给雪人安鼻子、嵌眼睛。

许朗扫完台阶,见三大爷还在墙根转悠,筐里已装了小半筐雪,正用粗布仔细地擦著块冻得硬邦邦的白菜根。“这是去年埋在土里的,雪一冻更甜了,中午给你拌个凉菜。”老人说著,突然往许朗手里塞了个东西——是颗冻得硬邦邦的黑枣,冰碴子在掌心硌得人发麻,化开的甜却顺著指尖往心里钻。

“尝尝,我那口子秋天晒的,埋在缸里藏到现在。”三大爷的耳朵被风吹得通红,却笑得满脸褶子,“等开春了,我教你种枣树,咱院里那棵老枣树,该剪枝了。”

许朗刚把黑枣核吐在雪地里,二大爷背著个木匣子从外面进来,匣子上了铜锁,看著沉甸甸的。“我那小子托人捎的,说是部队里的稀罕物。”他神秘兮兮地打开锁,里面竟是个铁皮饼乾盒,揭开盖子,黄澄澄的饼乾码得整整齐齐,还带著股奶香味。

“给孩子们分著吃。”二大爷抓了把往傻柱手里塞,又给许朗递了两块,自己却只拿了半块,掰开来一点点抿著,“这玩意儿金贵,在部队也不是常能吃到。”

饼乾渣掉在雪地上,引得几只麻雀扑稜稜飞过来,在雪地里啄食。小宝踮著脚想抓麻雀,反倒踩在冰上滑了个趔趄,周明眼疾手快扶住他,从兜里掏出块塞过去:“慢点,別惊著它们,开春了还来吃咱晒的穀粒呢。”

晌午的太阳越发明媚,雪开始化了,屋檐往下滴水,嘀嗒嘀嗒的,像在数著时辰。许朗把扫在一起的雪往墙根推,傻柱却突然喊他:“快来!我发现个好东西!”

原来雪堆底下藏著只冻僵的野兔子,许是昨夜觅食时被风雪困住的,毛是灰扑扑的,肚子却圆滚滚的。傻柱拎著兔子耳朵直乐:“晚上给大伙改善伙食,红烧兔肉!”

秦淮茹听见动静出来看,看见兔子时嚇了跳,却还是进屋拿了块布:“包起来吧,別让孩子们摸著,怪嚇人的。”她说话时,眼角瞥见三大爷在给兔子抹草药,突然明白过来,“是想救它?”

“活不成了,冻透了。”三大爷嘆著气,把兔子往布上放,“但这皮毛能做个暖手筒,给小宝他妈用正好,她总做针线活,手冻得裂口子。”林晚秋在旁边听著,脸一下子红了,低头往筛子里扒拉玉米粒,玉米粒碰撞的脆响里,藏著点不好意思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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