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小满閒,瓜架下,碎影里的家常趣(1/1)
小满的日头不燥不烈,像摊在院里的薄絮。苏晚搬了张竹桌坐在葡萄架下,桌上摆著个粗瓷碗,里面盛著刚摘的樱桃,红得像撒了把碎玛瑙。她戴著老镜,正给念秋缝肚兜,嫩黄的布面上要绣只小鸭子,针脚走得慢,却匀匀实实。
“太奶奶,樱桃酸!”小远举著颗红樱桃跑过来,酸得眯起眼,舌尖还在嘴里打转。苏晚捏起颗塞进他嘴里:“酸才好,酸能开胃,等会儿让你妈给你蒸樱桃酱,抹馒头吃。”葡萄架的叶子被风掀得“沙沙”响,碎光落在小远脸上,像贴了层金箔。
傻柱蹲在黄瓜架下,手里捏著根刚摘下的嫩黄瓜,顶还沾著露水。“婶,您尝尝这根,”他往苏晚手里递,“甜得发脆,比去年的早结了半个月。”苏晚咬了口,汁水顺著手指往下滴:“是不赖,给张奶奶送两根去,她总说咱院的黄瓜有股子清甜味。”
张奶奶果然挎著篮子来了,里面是刚烙的韭菜盒子,油汪汪的,韭菜香混著面香往人鼻孔里钻。“闻见黄瓜香就过来了,”她往竹桌上放盒子,“刚烙好的,热乎著呢,就著黄瓜吃,解腻。”傻柱伸手就要拿,被张奶奶拍了下手:“洗手去!刚摸了黄瓜藤,黏糊糊的。”
许朗坐在藤椅上,手里转著个新摘的青杏,黄澄澄的带著绒毛。“这杏再有十天就能吃了,”他用指甲掐了个小印,“去年的杏酸得人牙疼,今年雨水匀,准能甜些。”苏晚缝完最后一针,把肚兜往念秋小床上晾:“酸也留几个,给小远泡水喝,治他总不爱吃饭的毛病。”
晓梅抱著念秋坐在竹桌边,小傢伙穿著红肚兜,小手攥著颗樱桃,往嘴里塞得满脸都是。“这丫头隨她爸,爱吃酸的,”晓梅笑著擦她的嘴,“昨儿建业买的山楂糕,她啃得比谁都香。”建业从屋里出来,手里拿著个竹蜻蜓,是用竹篾削的,翅膀上还画著红道道:“小远,爸给你做的新玩具,比街上买的结实。”
小远举著竹蜻蜓在院里跑,翅膀转得“嗡嗡”响,惊得葡萄架上的麻雀扑稜稜飞起来。小虎从墙头上探个脑袋:“小远,带我玩会儿!”小远停下来,把竹蜻蜓递过去:“给你玩,但是得教我爬树,我想摘杏。”俩孩子凑在一块儿嘀咕,被苏晚听见了:“不许爬树!摔著了有你哭的,等杏熟了,让你傻柱叔摘给你们吃。”
傻柱在灶房忙活,要做黄瓜拌凉粉。凉粉是前儿从集市上买的,滑溜溜的像块玉,切成细条,拌上蒜泥、香醋、香油,再撒把黄瓜丝,绿的绿白的白,看著就清爽。“这天气就得吃点凉的,”他端著碗出来,往竹桌上放,“张奶奶,您尝尝我这手艺,比胡同口凉菜摊的强不?”
张奶奶夹了一筷子,咂咂嘴:“够味!就是醋放多了点,酸得倒牙。”许朗笑著接话:“傻柱做啥都爱多放料,去年燉肉,酱油放得能当墨用。”傻柱挠挠头:“我总觉得多放才够味,像过日子,得多添点油盐酱醋,才热闹。”
午后的阳光透过葡萄叶,在地上织出张网。念秋在小床上睡著了,嘴角还沾著樱桃汁,像颗小红痣。苏晚和张奶奶坐在竹桌边择菜,择的是刚从菜畦里掐的莧菜,红梗绿叶,水灵得很。“这莧菜得用蒜炒,”张奶奶掐掉老根,“再滴几滴香油,红亮亮的,拌米饭吃最香。”
许朗拿著放大镜在看蚂蚁搬家,一群蚂蚁拖著块樱桃核,走得慢悠悠的。“你看这蚂蚁,”他招呼苏晚,“比傻柱还能扛,这么大块核,够它们吃几天了。”苏晚凑过去看,被蚂蚁爬了一手,嚇得直甩手:“快別玩了,当心咬你。”许朗笑得像个孩子:“它们才不咬我,知道我给它们丟过麵包渣。”
建业在修三轮车,车链条有点松,他往链节上滴了点机油,踩了踩踏板,“咔嗒咔嗒”响得顺溜多了。“这车子跟著我跑了三年,”他擦著车座上的灰,“除了铃鐺不响,哪儿都响,修修还能再跑三年。”晓梅端著碗绿豆汤出来:“歇会儿吧,喝口汤,看你汗流的。”
傍晚时,风里带著点麦秸秆的香,是从村外的麦场飘来的。傻柱在院里支起小桌,摆上刚炒的生,是去年留的种子,炒得皮都裂开了,香得人直咽口水。“明儿去割麦不?”他往许朗手里塞了把生,“张大爷说他们村的麦子黄了,请咱去帮忙,管饭,还能换点新麦。”许朗剥著生壳:“去,让小远也见识见识割麦,知道粮食咋来的。”
小远和小虎躺在凉蓆上,数天上的云彩。“那朵像,”小虎指著朵白云,“那朵像太奶奶蒸的馒头。”小远接话:“那朵像念秋的脸蛋,圆滚滚的。”俩孩子咯咯地笑,笑声惊得葡萄叶上的露水“啪嗒”滴下来,落在他们脸上,凉丝丝的。
苏晚看著院里的光景,忽然觉得这小满的日子,就该是这样——没有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有瓜架下的閒谈,竹桌上的凉菜,孩子们的笑闹,像碗温吞的小米粥,稠稠的,暖暖的,每口都带著家常的香。
灶房的锅里,莧菜炒得红亮亮的,蒜香混著菜香飘出来。窗台的樱桃酱熬得稠稠的,甜得发黏,像把整个夏天的甜都熬进去了。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传来几声吆喝,和偶尔掠过的晚风,带著点麦香,钻进葡萄架下,像在说:日子不用求多热闹,能这样守著一院人,一畦菜,一架子葡萄,就是顶好的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