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间烟火（2/2）

李卫国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舷窗外那艘巨大的“铁壁號”。

舰桥上，凯恩上將似乎刚从极致的震撼中缓过一丝神，正对著通讯器咆哮著什么，脸色铁青，眼神深处却残留著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悸。他身边的军官们依旧面无人色。

冰冷的程序…无情的规则…执行命令的机器…

一丝极其细微的、连李卫国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掠过他冰冷的瞳孔深处。那不是杀意，而是某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一种確认后的…**疲惫**？或者说…**失望**？

他不再看“铁壁號”。

他的目光，穿透了舰船的破洞，穿透了冰冷的宇宙尘埃，穿透了遥远的距离，仿佛看到了那个被命名为“新希望”的、如今已是一片枯萎死寂的殖民地。tx-7逻辑崩溃前强行传输的最后碎片信息，如同散乱的拼图，在他意识中被瞬间捕捉、重组。

暗星碑…枯萎症…废弃的殖民地…仓惶逃离的倖存者…被当作样本带回的石碑…tx-7的拘捕…铁壁的歼灭…

一条清晰的、带著深渊恶毒气息的因果链，浮现在他眼前。

这块碑，才是祸源。它被深渊埋下，如同一个恶毒的陷阱，一个针对能够净化深渊、点燃星火存在的“检测器”和“诱饵”。它引诱著人类將其发掘、带回，引发污染和恐慌，最终將可能威胁深渊的存在暴露在冰冷的秩序规则面前，借“规则”之手將其抹杀！

好一个借刀杀人！

李卫国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冰锥，再次穿透层层甲板，狠狠刺向c区医疗室那块再次安静下来、表面幽光彻底熄灭、仿佛只是一块普通顽石的黑色石碑！

就在这时——

“嘀…嘀…嘀…”

一阵极其微弱、带著杂音、断断续续的电子音，从舰桥某个角落传来。是tx-7通讯器残骸的方向。屏幕上依旧一片漆黑雪，但那电子音却顽强地、如同垂死者的囈语般响起。

紧接著，一片极其模糊、闪烁不定、布满干扰条纹的画面，强行投射在舰桥主屏幕上！

画面中，不再是冰冷的机械头颅。

而是一张… **人类的脸**！

年轻，刚毅，带著硝烟燻染的痕跡和深深的疲惫。浓黑的眉毛紧紧拧著，嘴唇乾裂，下巴上布满胡茬。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充满了刻骨的悲痛、不甘，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

这张脸，李卫国刻骨铭心！

梁栋！

画面极其不稳定，声音也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仿佛信號隨时会中断：

“…李…將军…是您…吗…？…基地…守不住了…兄弟们…都…咳…都打光了…”

“…熔炉核心…您…带走了…希望…”

“…別…別回来…深渊…在…等著…”

“…坐標…我…藏在…记忆…深处…”

“…等您…点燃…星火…带…带我们…回家…”

画面剧烈地扭曲、闪烁！梁栋那张沾满血污和硝烟的脸在屏幕上痛苦地挣扎著，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混乱，仿佛有两个意识在体內疯狂撕扯！

“警告…核心…数据…泄露…错误…错误…梁栋…人格…数据…干扰…清除…清除…” tx-7那冰冷失真的机械音如同跗骨之蛆般强行切入！

**滋啦——！砰！**

画面和声音在一声刺耳的爆鸣中彻底中断！tx-7的残骸冒出一股黑烟，彻底沉寂。

舰桥內，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空气泄露的嘶嘶声和远处伤员的呻吟。

卡洛斯舰长昏迷在地，血仍在流。

李卫国站在原地，暗金色的身躯仿佛凝固成了真正的金属。

他看著屏幕上最后定格的、梁栋那张混杂著惊喜、痛苦、挣扎和混乱的脸，听著那断断续续、如同遗言般的话语。

“別回来…深渊在等著…”

“等您点燃星火…带我们…回家…”

冰冷的金属指尖，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那深埋在守护锻纹最深处、几乎被神性冰封的、属於“李卫国”的滚烫心光，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猛地**爆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