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下三滥里,亦有豪杰!(1/2)

月光如水,漫过庭院。

树影在庵墙上写诗,风一吹,就换了韵脚。

这样的夜,半盏相思,一枕送別。

静謐的夜色中,却响起了羯鼓声。

由远及近,近至耳畔;从缓至疾,缓如落叶疾如骤雨;从稀到密,前声未断后声又起。

鼓点就像心跳,敲的愈疾,心跳越快。

隨著將要连成一片的鼓点,何安觉得自己的心臟,已快要从嗓子里跳出了。

他在轩门端坐的姿势未变,只是手指微动之下,从身后拔出了他的刀。

刀,送別刀,一把胭脂色的送別刀。

它薄如蝉翼的锋刃,反射著漫天的月色,朦朧的白光层层盪了出去,就好似湖面上的瀲灩。

椎,悽厉椎,一柄悽厉的问號椎。

它仿佛自混沌中来,无影无形、无声无息的,向著沐浴在月色中的目標,自下而上的砸了过去。

这就是屠晚的“问號之椎”,攻击的方式从来诡譎难测,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它究竟会如何砸过去?!

无论椎如何砸过去,但只要砸不中人,那就不是一记好招,反而是一记废招。

既暴露了攻击方式,又暴露了攻击者的位置。

而屠晚心中所想的是,何安是怎么消失的?他到底是如何消失的?

他如何能失踪在月色里,他怎么能消散在瀲灩中!

屠晚觉得这很不可思议,而更不可思议的事情,立刻就出现在了眼前。

何安拔出送別刀后,锋刃反射出了漫天的月色,白光如瀲灩般层层激盪。

而他的身影也慢慢的散在了,漫天朦朧的月色瀲灩之处。

当屠晚收回“问號之椎”的时候,那道身影又重新出现在了原地。

“古今往来,最知名的椎...”

何安持著刀翘著腿,仰头望著月色如华,轻声漫语道:“莫过於秦时博浪沙,无名氏的惊天一击。”

“义士虽无名,椎已列千秋。”

“他手中的那柄大椎,为国为民、有忠有义,才是千古闻名的椎!”

“不像你使的椎,虽是无影无踪,却为奸佞而动,贪金银而使,不问正邪、勿辨对错,徒惹人笑耳。”

两朵碧火静静亮起,阴惻惻的飘忽不定,那是屠晚的眼睛。

此人的身形好似铁塔般雄壮,全身用厚厚的黑袍裹盖著,黑袍外面束著粗粗的铁链条。

他手里提著“问號之椎”,也在抬头望著月亮,表情似有三分孤独、七分憔悴。

三分孤独加上七分憔悴,就变为了十分的悽厉,他身上的血味冲天。

“杀手是门生意,生意就是买卖。”

屠晚的声音很沉闷,就像是他敲的鼓声:“买卖讲得是,货值不值钱,钱到不到位。”

“生意就是生意,买卖就是买卖,没有正邪、没有对错。”

“我是一名杀手,杀手都是孤独的。”

“因为,不孤独的人,成为不了好杀手。”

“孤独的人是独来独往的,好杀手也是不管是非的。”

“这个江湖上,说话得人太多,干事的人太少。”

“所以,我只干事,不爱说话。”

“所以,我是一个最孤独的人,我也是位最好的杀手。”

“兼济天下,为卑请命,斩王除霸,血溅五步,天下縞素。”

何安的声音很清亮,就像是他的人一般,俊俏无双、清丽脱俗:“这是刺客,也是侠士。”

“刺客之刺,重於泰山。”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丧权辱国,不忠不义,肆虐良民,附从奸佞,甘为走狗。”

“这是杀手,也是奸贼。”

“杀手之杀,轻如鸿毛。”

“匪徒之患,祸国殃民。”

“你是匪类,满手血腥,恃强凌弱,心无仁义。”

“你的孤独,是因你自绝与民。”

“你的憔悴,是为你坏事做尽。”

“你的悽厉,是在你將路走绝。”

“你的生命暮如黄昏,而今已在子时夜半。”

“就请你死在月下,別於今宵。”

俩人的话已说清,剩下的唯有生死,颤抖的夜色中,只剩长月烬明。

锥子带著问號,於呼啸中突袭,上天入地、左右纵横,砸中的只有寂寞,如他的孤独一般。

何安的身影又渐渐变得模糊,消散在朦朧的月色瀲灩中。

屠晚悽厉的嘶吼一声,身上的鼓声响如落雷,庭院中椎影纵横捭闔,罡气摧残了满园的芳华。

密集的鼓声忽的顿了片刻,他眼中的碧火惨惨一晃,手中的铁链连连摆动,三只椎影厉啸著去而復返。

待椎影散去后,地上一片狼藉,遍地的血红里夹杂著白色,那人的身体已碎为一滩烂泥。

“说得多,干得少。”

屠晚拎著形似问號的椎子,抬头望著月色,无限伤感的嘆道:“半缘少君,不过如此。”

“为什么你等都不喜干实事,却总爱这般夸夸其谈呢。”

“这个江湖只有我,只有我在干事实,只有我在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不辞辛苦的埋头苦干。”

“所以,我註定是孤独的、无人知的、伤感的、也是淒楚的...”

正当他独自在月下悲伤、感嘆、惆悵、难过时,一抹悱惻的刀光自月色中浮现。

緋色的刀光似有愁绪,愁绪中带著相思之意,相思中又有几分缠绵,缠绵渐分的就是离別。

相思缠绵的刀光,在悄无声息里,破了屠晚“煮牛神功”的护体罡气,他的影子在月光里舒展拉长。

送別刀上充满了离別的哀怨,哀声怨道里,何安一刀斩碎了那道影子。

一向无影无踪的人,最怕的就是如影隨形的刀,刀意破了罡气,锋刃碎了形影。

屠晚的全身裂开了几十道伤口,鲜黑的血液充满了整座庭院,沾染著洁白的月色,也蒙上了一层緋红。

“你...你使的是...『湖中月』...”

血快流尽、人已將死,只是掌中仍放不下椎子、身子还不肯倒地,他吭声说道:“『相思渐离,湖中月影』...”

“这是將『相思渐离』刀法与『下三滥』的诡术,融为一体的至高刀术...”

“听说是曾经何家不世出的高手...『月半姑娘』何嫁所创...”

“我竟然未防、未守、未护、未察...”

“何嫁是我娘亲。”

在斩下他的头颅前,何安认真的介绍道:“我所使的刀法,都是由她教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