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入神侯府,三问天下事!(下)(2/2)

淡红色的手掌与连连弹动的十根手指,在空中相碰后一触即分,何安接连倒退了八步才止住身形,脸色唰的惨白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肉色。

而伏虎罗汉的泥塑胎身已化为灰烬,漫天的泥尘中缓步走出了一个人来。

他生就一副令人过目难忘的相貌,刀削般的轮廓透著凌厉的阳刚之美,眉宇间凝著不怒自威的气势。

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时而阴鷙如深潭,时而锋芒毕露,仿佛能洞穿人心。

当他负手而立时,黑袍翻涌间自有一股摄人的威严,宛如一柄出鞘半寸的凶刃,既显露出霸主的气度,又暗藏致命的危险。

“快慢九字诀...”

四大名捕中的三人皆已起身,铁手神色凝重的看著此人,缓缓说道:“你是『揽六分江山』雷损!”

“阁下星夜潜入,请问所为何事?”

此人竟是东京黑道魁首、“六分半堂”的总堂主——『快慢诀,揽六分江山』雷损!

呵呵,小爷都砍过“是非成败天下一”张一蛮了,已顺利躋身为天下十大绝顶高手,还能被你这黑道头子给唬住...

何安听了此人的名字后,也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就转为了平静,只是在心里暗暗哂道。

“嘖,蔡京的名头真是厉害。”

诸葛正我正了正头上的玉冠后,抖著须子轻笑道:“没想到『封刀掛剑霹雳堂』雷家还是来人了,而且来的还是东京主脉的“六分半堂”的总堂主。”

“你的『潜踪术』真是练得出神入化,已不在『下三滥』门主何必有我之下了。”

“唉,世道艰难,不敢不来。”

雷损向著眾人微微拱手,接著就长嘆了一口气,最后用十分悽愴的口吻说道:“蔡相府上三日十二催,还有江南总堂的家命...”

“我来此刺杀的话,只是被天下人唾弃,我若是不来刺杀...”

“呵呵,明日『六分半堂』便会烟消云散、化为乌有了。”

“『六分半堂』四个字,早已刻进我的骨血里。”

“若连半生基业都守不住,这世间於我,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罢了。

“这其中的千般无奈、万般纠葛...想来以诸葛先生的慧眼,定是早已洞若观火...”

“我虽不齿雷堂主的所为,倒也能体谅其中几分苦楚。”

诸葛正我负手而立,望著雷损平和说道:“不过,你的『快慢九字诀』一向以悽愴伤人...”

“若是伤不了人,就要反噬自身。”

“何安贤侄所创的『灭神掌』果然惊人,掌力应已渗入了你的指骨之內...”

“雷堂主,劝你一句,得收手时且收手。”

“『半缘少君』何安...”

雷损抚著自己的左手指骨,望著何安悽然、惜才的说道:“自你初入江湖,便掀起血雨腥风...”

“石心肠、五大高手、欧阳七发、龙喜扬、黑先生、何平、何富猛、凌惊怖、屠晚、张一蛮...”

“这些江湖名宿,或命丧你手,或败於你刀下...”

“初入武林,未及弱冠便已名动江湖...”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只可惜,终究太过锋芒毕露,不知韜光养晦之道。”

“你可知道,'下三滥'门主何必有我已与蔡相结盟。”

“苦痛巷中已有数十高手设伏,只待你踏出这府门,便要於今夜围杀於你。”

“若愿归顺'六分半堂',总护法之位虚席以待,我亲自为你向相府求情。”

“不知你意下如何?”

“谢雷堂主美意,在下实不敢领。”

何安走到椅旁落座,斩钉截铁的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我本非同道中人,何必强求同行?”

“这般勉强,与你与我,皆非善事。”

“至於那些埋伏暗算的伎俩...我自有身中胆、掌中剑,又何惧之有!”

“纵使今日血染苦痛巷,也当寧为玉碎、不为瓦全。”

“大丈夫立於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

“有些信念,寧折不弯;有些底线,半步不让!”

“岂不闻: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今日,便让我这丹心映照江湖!”

听到了他念出的那句诗后,自诸葛正我以下眾人齐齐动容。

诸葛正我细致的整理衣冠后,向著何安躬身一揖到底,讚嘆的说道:“好个『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贤侄此言真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

“当將此诗高掛堂中,以此每日三省吾身!”

无情望著那少年,静静抚掌頷首而笑。

铁手凝视著何安,不由击节大声讚嘆。

追命笑看著兄弟,举起酒罈大口狂饮。

冷血盯著这个人,眼中渐渐起了惭色。

就连严魂灵森冷的眉目中,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欣赏。

“燕雀岂知鸿鵠之志,却是我枉做小人了。”

雷损默然注视此俊俏少年良久,最后轻嘆一声苦笑著喃喃说道。

话一说完,他以右手拔刀。

刀一拔出,无情眼里,刀光如月,皓如银雪。

铁手所见,刀如铁,悽厉砭骨。

而在何安的眼中,它却像深闺怨妇的一声嘆息。

三人皆以为他要挺刀再战。

雷损眼也不霎,信手挥刀,刀光一闪,切下了自己左手的尾指。

指断时,刀光灭。

“好刀,好刀法。”

诸葛由我望著那把刀,拈著须子赞道:“好个『不应』宝刀!”

“自然是好刀、好刀法。”

雷损先是傲然接道,隨后又向著何安感嘆道:“若你加入『六分半堂』,我原想將此刀传与...”

“唉,可惜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身影已消失在阁內。

“世叔,此间事已了。”

待此人远去之后,何安起身拱手问道:“但今夜我来,还有三处疑难未问...”

“还望世叔不吝赐教。”

“贤侄,但说无妨。”

诸葛正我起身恭立,拱手回礼道:“我洗耳恭听。”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一处疑难,君权是天授乎,或是民授乎?”

“第二处疑难,江山社稷究竟是一姓之天下,还是万民之天下?”

“第三处疑难,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请问世叔,百姓之苦,源於何处?!”

诸葛每听一处疑难,便向后倒退一步,直到最后一处疑难,他跌坐在身后的椅上,额头满是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