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全院大会起风波,赤脚医生藏乾坤(2/2)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诚恳:“肉没了,被耗子拖走了,这是事实。柱子哥好心分给我,我没保管好,我也有责任。”他先把自己姿態放低,隨即话锋一转,带著点沉痛,“但更重要的是,棒梗这孩子,他今天的行为!他才多大?就敢偷偷溜进別人家翻东西!这习惯要是养成了,长大了还得了?偷厂里的东西怎么办?偷公家的东西怎么办?那可不是扫一个月院子扫厕所就能解决的了!那是要吃枪子儿的!”

路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振聋发聵的力量!他巧妙地偷换了概念,把一块肉的得失,直接上升到了孩子未来的品性、甚至是法律的高度!听得在场所有人,尤其是那些有孩子的家长,心头都是一凛!看向棒梗的眼神,瞬间从同情变成了警惕和担忧!

易中海和刘海忠更是心头一震!对啊!他们光顾著处理眼前的偷窃和贾张氏的撒泼,差点忽略了这最根本的危害性!路白这小子,眼光太毒了!一下子就把问题的核心点出来了!

贾张氏也慌了!她不怕赔钱,不怕扫厕所,甚至不怕丟脸,但她怕別人说她孙子是“贼”!这名声要是坐实了,棒梗这辈子就毁了!她刚想反驳。

路白根本不给她机会,他看向贾张氏,眼神依旧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张婶儿,您是棒梗的亲奶奶,您疼他,天经地义。可您想想,您今天这样护著他,不让他认错,不让他担责,真的是为他好吗?您这是在害他!是在把他往火坑里推!”

他这话,字字诛心!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贾张氏的心坎上!她看著路白那双清澈见底、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再想想棒梗的未来…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张著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路白见火候差不多了,最后才转向易中海,语气带著一种“顾全大局”的恳切:“一大爷,二大爷。我看,赔肉的事,就算了。一块肉,再金贵,也比不上一个孩子的未来重要。扫院子扫厕所的处罚,也按您说的办。只是这道歉和检討…”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贾张氏和惊恐的棒梗,“我看,还是以教育为主吧。让棒梗当著全院的面,保证以后再也不偷东西,好好做人。至於张婶儿…她也是心疼孙子,一时糊涂。只要棒梗能学好,比什么都强。”

他这番话,先是大义凛然地放弃赔偿(反正肉还在他手里),又肯定了易中海处罚的“正確性”,最后更是“宽宏大量”地给了贾张氏一个台阶下,把焦点重新拉回到教育孩子上。层层递进,滴水不漏!既在全院面前树立了自己“深明大义”、“以德报怨”的高大形象,又彻底堵死了贾张氏继续撒泼的退路,更让易中海和刘海忠的处罚显得合情合理,无法更改!

高!实在是高!

傻柱在角落里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当场给路白鼓掌!阎埠贵推了推眼镜,精明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嘆和忌惮——这小子,对人心的拿捏,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比算盘珠子还精!

易中海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看著站在灯光下,身姿挺拔、神色坦然、仿佛浑身都在发光的路白,心头五味杂陈。是感激他解围?是忌惮他的手段?还是对自己掌控力下降的失落?他自己也说不清。最终,他只能顺著路白铺好的台阶,重重一拍桌子:

“好!路白同志觉悟高!顾全大局!说得好!贾张氏,你看看!人家路白是怎么做的?你再看看你自己!丟不丟人?!”他厉声呵斥著贾张氏,然后看向棒梗,语气稍缓,“棒梗!既然路白同志都替你说话了,那你就当著全院人的面,保证!以后还偷不偷东西了?!”

棒梗被易中海严厉的目光盯著,又被刚才路白那番“吃枪子儿”的话嚇得够呛,哪里还敢耍赖,带著哭腔大声保证:“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偷东西了!我保证!呜呜…”

贾张氏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地站在那里,脸色灰败,嘴唇哆嗦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她知道,她彻底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体无完肤。不仅输了里子(要扫一个月厕所),更输了面子(被路白当眾“教育”),连带著棒梗也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而那个始作俑者路白,却踩著她们祖孙俩的失败,在全院人心中树立起了高大的形象!一股强烈的怨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啃噬著她的心臟。

全院大会,就在这种诡异的、贾家惨败、路白完胜、易中海憋屈的气氛中草草收场。人群散去,各回各家,只留下中院一地狼藉和贾张氏祖孙俩失魂落魄的身影。

秦淮茹默默地走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婆婆。她低著头,不敢看路白的方向,只是搀著婆婆往回走时,脚步顿了一下,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路白兄弟…谢…谢谢你。”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羞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路白仿佛没听见,只是对著傻柱笑了笑:“柱子哥,散场了,回吧?”

回到自己那间逼仄的小屋,路白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淡去。他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糊著高丽纸的窗户,洒下朦朧的光晕。

他走到炕沿坐下,没有点煤油灯,就著月光,从怀里(其实是刚才趁乱从傻柱屋里顺回来的)摸出那个蓝布包著的小瓶子——柳树皮提取液。瓶子里浑浊的液体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他又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本纸张粗糙发黄的《常见疾病土方集》。他並没有翻开,只是用修长的手指,缓缓地、一遍遍地摩挲著粗糙的封面。

指尖传来的触感粗糲而真实。

月光下,他俊朗的侧脸一半沉浸在阴影里,一半被月光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那双清澈的眼睛,此刻深邃得如同寒潭,里面翻涌著与这具年轻身体格格不入的沉重思绪。

今天这场“胜利”,看似酣畅淋漓,实则耗费心神。算计人心,引蛇出洞,步步为营,最后还要演一出“宽宏大量”的戏码。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对付一个刻薄的老虔婆和一个馋嘴的孩子?只是为了半斤酱肉和扫一个月的厕所?

不。

路白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是刘奶奶小孙子惊厥时青紫的小脸和微弱的呼吸,是王大夫药箱里寒酸的药品,是耗子洞口那点刺眼的油渍,是全院大会上那一张张麻木、算计、或是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脸……

这个时代,病了。病得深沉。

匱乏的物资,僵化的体制,扭曲的人性,还有那无处不在、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精明”与“算计”…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束缚著每一个人,也束缚著他想要施展的手脚。

一本《常见疾病土方集》,几瓶土法製备的柳树皮水,能救几个人?能治这时代的沉疴吗?

他摩挲著书页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医术,可以救命。

但有些病,光靠手术刀和草药,是治不好的。

得从根上挖。

月光静静地流淌。窗外,四合院彻底陷入了沉睡,只有远处隱约传来一两声犬吠。

路白睁开眼睛,眼底深处,那点沉重的阴霾被一种更坚定的、近乎锐利的光芒所取代。

他拿起那本《常见疾病土方集》,走到窗边。借著清冷的月光,他翻开书页,找到关於土法製备消炎药草的部分。他的目光,却越过那些简陋的文字和粗糙的插图,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手指,轻轻划过书页上一处描绘简陋“製药作坊”的线条图。

“根…得慢慢挖。”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几不可闻,“先从…能挖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