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抉择(1/2)

“轧钢防护膏”的深褐色,如同凝固的钢铁意志,覆盖在轧钢厂每一个痛苦的创口上。它沉默地履行著“壁垒”的职责,阻挡著溃烂和继发感染的蔓延。厂区的空气中,绝望的阴霾被一种更沉重的、带著痛楚的坚韧所取代。人们不再奢望神药,而是学会了在“防护膏”的庇护下,咬牙挺住,等待身体里那点残存的生机慢慢復甦。

仓库小组的运转,在路白近乎严苛的指挥和眾人拼死的坚持下,保持著一种疲惫而精准的节奏。炉火不熄,药膏翻腾,分装不停。路白成了整个体系的轴心,每一个环节的细微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嘶哑著嗓子调整配方比例,指导废渣粉的处理,確保每一锅“防护膏”的质地都达到最佳的保护状態。过度透支的精力让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態的灰白,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著淬火后的冷冽光芒,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

秦淮茹的沉默支撑,成了路白最坚实的依靠。她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影子,协调著人手,处理著各种突发状况,將路白的指令精准地传递下去。她分装药膏的动作稳定依旧,只是偶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会用冻得通红的手背飞快地擦去额角的虚汗,深吸一口气,再回到那深褐色的膏体前。她的眼神,始终追隨著路白,那里面没有担忧,只有一种近乎信仰的全然交付——交付给路白,交付给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战斗。

周晓白的数据记录本越来越厚,上面不仅记载著工艺参数,还开始匯总不同症状病人使用“防护膏”后的反馈。她发现,对於皮肤破损、渗液多的创面,效果尤为显著;但对於深层的疼痛和剧烈的咳喘,確实无能为力。这份清醒的认识,让她在记录时更加严谨,也让她看向路白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敬佩与心疼。

傻柱成了仓库里最坚实的“桥墩”。研磨、搬运、守炉,哪里需要就顶在哪里。他咳得越来越厉害,咳声沉闷得像破风箱,但他拒绝休息。他头上那块渗血的纱布,成了某种象徵,一种“轻伤不下火线”的倔强宣言。只有当他推著满载药膏的板车衝进寒风里时,那挺直的背影才微微晃动,显露出强弩之末的疲惫。

就在这绷紧到极限的弦上,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裹挟著外面的风雪,闯入了这间被炉火和药味包裹的堡垒。

是孙处长。

他穿著厚重的军大衣,戴著帽,脸冻得通红,眉毛和鬍鬚上结著冰霜,显得比在工业大学时更加疲惫和严肃。他身后跟著一个同样风尘僕僕的年轻干事。两人一进来,立刻被仓库里浓烈复杂的气味和紧张压抑的气氛包围。

路白正俯身查看一锅即將出锅的药膏,闻声回头,看到孙处长,明显愣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木棒,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和灰,声音嘶哑:“孙处长?您怎么来了?”

孙处长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仓库:炉火映照下疲惫不堪却仍在坚持的眾人,空气中瀰漫的废渣和药膏混合的独特气味,分装台上堆积如山的粗陶罐,以及路白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清醒锐利的眼睛。他眉头紧锁,脸上没有寒暄,只有公事公办的凝重。

“路白同志!”孙处长的声音带著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异常严厉,“放下这里的工作,立刻跟我回工业大学!”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死寂的仓库里炸响!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震惊地看向路白和孙处长。

“回…回去?”路白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著孙处长,“孙处长,您看到了,厂里情况……”

“我知道情况紧急!”孙处长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但进修班的纪律就是纪律!你请假时,我明確说过『快去快回』!现在离你请假已经超过一周!班里的课程、思想匯报、组织生活,你全部缺席!这像什么话?!”

他向前一步,目光逼视著路白:“路白同志!你是组织重点培养的干部!不是某个厂子的技术员!你的战场在工业大学,在课堂!不是在这里守著个土炉子熬膏药!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立刻收拾东西,跟我走!”

“孙处长!”路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压抑许久的嘶吼,“这不是个人英雄主义!这是几千工人和家属的命!流感还没过去!重症还在增加!『防护膏』是眼下唯一的屏障!没有它,伤口溃烂,感染扩散,会有更多人倒下!我走了,这生產线立刻就得停!您告诉我,这是纪律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路白的质问,带著药膏般的沉实和滚烫,砸在孙处长面前。仓库里一片死寂,只有炉火在噼啪作响。秦淮茹、周晓白、傻柱,所有仓库小组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沉默地看著路白,那沉默里蕴含著无声的控诉和巨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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