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薪火余烬，根脉残响（2/2）
“报告”观测员的声音带著无法抑制的颤抖，“基地全域异常信息扰动清零！灰雪消散！净世完成。”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高振东死死咬著牙，牙齦渗出血丝，他强迫自己不去看窗外，目光死死盯住中央屏幕——槐树新枝的画面。
猩红的净世涟漪，同样扫过了废墟中央那株沉眠的槐树，扫过了它低垂的、黯淡的新枝！
新枝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覆盖在叶片上的死灰色，在猩红涟漪的冲刷下，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迅速变淡、消散！那些试图渗透进枝条內部、感染根脉网络的冰冷格式化信息流，如同暴露在强光下的阴影，被这无差別的、狂暴的精神净化之力强行驱散、湮灭！
然而，这净化並非没有代价。新枝本身那仅存的、最本源的翠绿生机，在这狂暴的猩红精神烈焰扫过时，也如同被灼烧的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黯淡下去！顶端那几颗普通的嫩芽，甚至出现了焦枯的跡象！
“新枝活性指数急速下降！”监测员惊呼，“0.008%0.005%还在降！净世衝击对它也是伤害！”
“停下！快停下净世衝击！”李博士嘶吼。
“不能停！”高振东的声音如同困兽，“灰雪孢子可能还有残留！必须彻底清除！这是唯一的办法！”他看著屏幕上新枝急速下跌的活性指数，心在滴血，却只能攥紧拳头。
就在新枝的活性指数即將跌破临界点、彻底枯死的剎那！
异变再生！
槐树根部，那庞大的、贯通基地废墟甚至更远地脉的根脉网络突然亮了起来！並非橘金，也非幽蓝，而是一种沉凝厚重的土黄色光芒！如同沉睡的大地之心被唤醒！
这土黄色的光芒，顺著根须网络，疯狂地向上奔涌！其目標，並非新枝本身，而是那些扫过新枝、正在消散、却蕴含著净化了孢子后残留的庞大精神能量余波的猩红净世涟漪！
根脉网络，这星球生命循环的基石，这曾经承载过根脉长城的伟力通道，此刻在失去了新枝意志的主动统御后，竟凭藉著最原始的本能开始了贪婪的“进食”！
嗤——！
如同巨鯨吸水！
那些狂暴的、带著毁灭性精神灼烧特性的猩红净世余波，被根脉网络散发出的厚重土黄光芒强行牵引、吸纳！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地下纵横交错的根须之中！
这过程充满了原始的、蛮横的掠夺感！
根脉网络如同乾渴了亿万年的沙漠，不顾一切地吞噬著这“剧毒”的能量！土黄色的光芒在吞噬猩红余波的过程中，剧烈地波动、震盪，甚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根须网络本身的信息流传递，出现了明显的迟滯和混乱，显然承受著巨大的负荷。但它撑住了！並且，在吞噬了这庞大的、净化后的精神能量后，那土黄色的光芒反而变得更加凝实、厚重！
而隨著猩红净世余波被根脉网络疯狂吞噬、吸收
那株即將彻底枯死的新枝，其急速下跌的活性指数猛地剎住了车！甚至开始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回升！
0.003%0.004%0.005%
虽然依旧低微得可怜，但那翠绿的生机，不再继续黯淡。焦枯的嫩芽尖端，甚至极其艰难地抽出了一丝比髮丝还细的、几乎看不见的新绿！
它没有被净世烈焰烧死！反而在根脉网络不顾一切的“供养”下，吊住了最后一口气！如同风中残烛，却倔强地不肯熄灭！
“活性指数稳定！0.005%並並微弱回升！”监测员的声音带著劫后余生的狂喜与难以置信。
“根脉网络它在吸收净世能量？！”李博士衝到屏幕前，看著那代表根脉能量流动的土黄色光流正疯狂吞噬猩红余波的画面，目瞪口呆。“它它在用这种毁灭性的能量反哺新枝？！这这简直”
“是本能！”高振东紧盯著那微弱回升的活性指数，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声音却低沉得可怕，“守护的本能！它知道新枝要死了！它不管这能量是什么！能救命的就是养分！”
净世之根的猩红光芒缓缓黯淡下去，覆盖基地的无形精神烈焰风暴终於停歇。代价是触目惊心的死寂和空白。但废墟中央，那株老槐树低垂的新枝，在根脉网络不计代价的“毒药”餵养下，终於稳住了最后一线生机。几片焦枯边缘的叶子，在带著血腥气的风中，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维生舱內，秦阳右眼那炽烈的橘金色光芒缓缓收敛，最终凝固在瞳孔深处，如同两颗燃烧殆尽的星辰余烬。他身体一软，重重倒回维生舱內，彻底失去了意识。生理监控光谱图上的深红依旧刺眼，但混乱的杂波平息了，变成了一种低沉的、极度虚弱的平稳。代表意识活动的曲线依旧近乎平直，却不再是脑死亡的深红，而是一片死寂的灰。唯有右眼瞳孔深处，那凝固的橘金星光，证明著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反抗与路白烙印最后的馈赠。
指挥中心內，无人欢呼。劫后余生的庆幸被窗外那一片意识空白的“尸体”和维生舱內彻底沉寂的载体冲得无影无踪。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报告月球残骸动向！”高振东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著一种强行振作的冷酷。
观测员立刻调转画面。月球表面，那片翻腾的星云乱流深处。那片被根须之枪重创、由枯萎黑色晶簇构成的掠夺之根核心残骸，正发生著诡异的变化。
它並未继续深入月球核心躲藏。相反，它如同受伤的蜘蛛，將残存的、如同黑色血管般的晶簇根系深深地扎入了下方一片巨大的、散发著微弱蓝光的月岩矿脉之中！那片矿脉的能量读数正在急速下降！
更令人心悸的是！
在残骸核心，那颗被橘金守护之光贯穿、本已龟裂溃散的漆黑果实虚影竟然在缓缓地、艰难地重新凝聚！虽然极其虚幻、极其不稳定，但其凝聚的过程，正疯狂地抽取著下方月岩矿脉的能量，以及残骸自身散逸出的、混合了熵增与格式化意志的黑色气息！
它在汲取月球矿脉疗伤！如同毒虫吮吸宿主的血液！
“目標残骸正在吸收月球『蓝晶』矿脉能量！核心损伤修復进度0.1%极其缓慢，但確实在修復！”观测员的声音带著寒意，“其散逸的能量特徵侦测到微弱引力波动指向地球方向！”
“它在『闻』！”李博士脸色煞白，“它在感应地球方向！感应星火基地！感应那棵树！它它知道新枝沉眠了！知道我们付出了惨重代价！它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月球轨道上的死神斗篷是被撕碎了，但一条带著无尽怨毒与掠夺本能的毒蛇，钻进了月球的“血管”里，正舔舐著伤口，用冰冷贪婪的目光，死死盯著地球，盯著废墟中央那株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虚弱到极致的幼苗。
星火基地废墟，阳光惨白。
净世的硝烟（精神层面）尚未散尽，死寂的尸体无声控诉。
槐树新枝在根脉输送的“毒药”滋养下，维持著一线微弱如游丝的生机。
维生舱內，秦阳意识沉寂，唯有右眼深处凝固的橘金星光，如同路白烙印最后的墓志铭。
而三十八万公里之外，月球的伤口里，掠夺的毒牙正在月岩矿脉中贪婪吮吸，缓慢而坚定地重塑著漆黑的果实。
废墟之上，一片死寂的哀鸿中，一个被净世光焰波及边缘、未被完全烧毁意识的年轻战士，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他空洞的眼睛望著灰濛濛的天空，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如同梦囈般的声音：
“冷好冷妈妈我不想格式化”
声音断断续续，最终彻底消失。他眼中的最后一点光，熄灭了。
这微弱的遗言，如同冰锥，刺穿了指挥中心內最后一点侥倖。高振东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磐石般的冰冷。他转过身，不再看窗外的地狱，目光投向中央屏幕上那株低垂的新枝，投向月球画面中那个正在贪婪吮吸的黑色残骸。
“启动『月壤』监视计划。”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冰冷得如同机器，“调动所有剩余深空探测器，锁定那片星云乱流，我要它每一次能量波动的数据！”
“集中所有资源，优先保障根脉网络稳定和新枝维生。不惜代价。”
“全球通告。”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星火基地惨胜。危机远未解除。掠夺之根潜伏月球，正在疗伤。我们需要时间。更需要不计代价的资源，重建属於我们的『根』！”
命令下达，指挥中心再次陷入紧张的忙碌，只是这一次，空气中瀰漫的不再是希望，而是一种背水一战的、带著血腥味的沉重与压抑。倖存的人类，用意识空白者的尸骸和希望的奄奄一息，勉强清理了渗透的剧毒，却迎来了一个在暗处舔舐伤口、更加危险的掠食者。
废墟中央，老槐树低垂的新枝，在根脉输送的、混合了净世余烬的“养分”中，极其艰难地维持著那丝微弱的绿意。一片刚刚抽出的、细如髮丝的新叶上，在无人注意的叶脉末端，悄然染上了一丝极其淡薄、却异常坚韧的橘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