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枯枝暗涌，月尘余烬（1/2）

月球轨道上那场焚天之焰的余威尚未散尽，尘埃的巨幕依旧笼罩著死寂的环形山，如同宇宙为刚刚湮灭的掠夺者降下的裹尸布。星火基地的废墟，却已陷入一种比深空更冰冷的死寂。阳光惨白，穿透稀薄了许多的尘埃云，吝嗇地洒在断壁残垣和低垂的枯枝上，映不出一丝暖意。空气中瀰漫著铁锈、焦土、精神灼烧后的焦糊气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代价”的绝望。

劫后余生？没有欢呼，没有拥抱。只有沉默。沉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默。工程机械早已停止喧囂，如同累垮的钢铁巨兽，瘫在废墟角落。目光所及，只有穿著防护服、如同幽灵般沉默穿梭的回收小队，將一具具彻底失去意识、如同被掏空皮囊的躯体，小心翼翼地抬入地下维生区深处，那连成一片幽蓝冥河的静滯舱中。每一个冰冷的蓝色指示灯亮起，都像在倖存者心头钉入一枚冰钉。

高振东站在指挥中心巨大的观察窗前，背影如同一块被风霜侵蚀了亿万年的礁石，沉默地承受著窗外那无声的控诉。他的指关节早已被自己捏碎过无数次，此刻缠著渗血的绷带，依旧无意识地紧握著。目光扫过中央屏幕——那根代表著希望与力量、如今却彻底枯败低垂的新枝特写。活性指数：0.0001%。一个冰冷到近乎嘲讽的数字，象徵著那场惊天动地的反击所支付的…最后一点生命精华。

“橘火基地…月球前哨…”他的声音在死寂的指挥中心响起，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著锈铁，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有一种磐石般的、不容置疑的决断。“通告全球：即日起，星火基地所有资源，向『月壤』计划倾斜。目標：在月球澄海区，掠夺之根湮灭核心点…建立永久性观测与防御前哨——『橘火』。”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流注入系统。巨大的全息星图亮起，月球澄海区那片被尘埃风暴笼罩的区域被高亮標记。残存的深空探测器轨道被重新计算，资源调配列表如同瀑布般刷新，无数指向月球的箭头开始匯聚。一场新的、赌上人类残存气运的远征，在惨胜的废墟上，无声地拉开了序幕。

李博士佝僂的身影几乎融入了实验室冰冷的合金墙壁。他的眼睛布满蛛网般的血丝，死死盯著超高解析度显微镜传回的图像——枯枝內部的微观地狱。

龟裂！彻底的龟裂！

曾经流淌著生机与意志力的维管束网络，此刻如同被烈阳暴晒了亿万年的河床，布满了深不见底的黑色裂痕。细胞结构彻底坍塌、乾瘪，失去了所有水分和活性，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矿物化趋势。仿佛这並非一根枝条，而是一段在时光尽头风化了亿万年的化石。

然而，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与荒芜之中，李博士的目光，却被那些裂痕深处…悄然滋生的东西死死攥住。

暗金色。

不再是之前污染老枝时那种蠕动的能量阴影，而是一种…实质化的脉络！

如同最恶毒的血管，又似某种冰冷的金属菌丝，正沿著枯枝內部崩塌的维管束裂痕…缓慢而坚定地蔓延、生长！这些暗金脉络极其细微，却异常坚韧，表面流淌著一种非金非石、非生非死的诡异光泽。它们所过之处，乾瘪的细胞残骸被强行“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金属膜，加速著整体的矿物化进程。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李博士的仪器捕捉到，这些暗金脉络並非静止。它们如同拥有某种独立的、低级的“意识”，正极其微弱地…吸收著外界穿透尘埃云洒落的…太阳辐射能！甚至…吸收著空气中残留的、来自月球湮灭核心飘散过来的…极其稀薄的暗金能量尘埃！

“它在…进食…”李博士的声音乾涩得如同枯叶摩擦，“它在利用枯枝的残骸…作为它的培养基…吸收残留的『月壤』余烬…缓慢…生长…”

他猛地调出能量流动图谱。图谱上，枯枝根部连接老槐树主干的那个节点区域…赫然被一团不断蠕动、膨胀的暗金色能量阴影所覆盖！这阴影如同寄生的癌肿，正贪婪地汲取著老槐树本身残存的、微弱的生机，以及地下根脉网络中残留的、混合了净世余烬狂暴特性的土黄能量！它甚至…在尝试反向输出！极其微弱、却带著冰冷“格式化”指令的信息扰流，正顺著根脉网络…悄然渗透！

“污染…在扩散！”李博士的心沉入冰海，“新枝虽枯，但它的『根』…还连著老树！连著整个基地的根脉网络！这暗金脉络…是掠夺之根最后的毒种！它要把我们整个根基…都变成它的苗床！”

维生舱內。

秦阳的意识，沉在一片比月球尘埃更死寂的灰暗之中。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也没有自我。只有一片绝对的虚无，仿佛连“存在”这个概念都被抹去。那两枚曾经燃烧成恆星的橘金符文，如今只余下两点比尘埃更微小的…橘金色光点，如同两颗即將熄灭的星核余烬，悬浮在这片灰暗的绝对零度之中。

偶尔，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会在余烬深处泛起极其短暂的涟漪。那波动带著风雪四合院的气息，带著星火旗帜猎猎的质感…是路白烙印最后残存的迴响。每一次涟漪泛起，都如同在死寂的冰面上投下一颗微尘，瞬间便被无边的灰暗吞噬，留不下任何痕跡。这余烬，这涟漪，是秦阳这具载体…最后一点未被格式化抹除的…存在锚点。

就在这意识即將彻底归於永恆死寂的剎那…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带著无比熟悉而又无比陌生的…牵引感…极其艰难地…穿透了这层死寂的灰暗！

这牵引感，並非来自外界。

而是…来自他自身！

来自那两点即將熄灭的橘金余烬深处！

极其细微的震颤，在秦阳意识的最底层產生。那两点橘金余烬，仿佛被这源自內部的、奇异的牵引所触动，猛地…闪烁了一下！极其短暂，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

就是这一闪！

秦阳那死寂的灰暗意识空间…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石子！

“呃…”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最底层的、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在他意识深处响起。不再是生理反应，而是纯粹存在层面的…扰动！灰暗的空间被这来自“根”的余烬强行撕开了一道…比髮丝更细微的裂缝！

一种超越了视觉的“感知”…恢復了！

不再是维生舱冰冷的金属內壁。

而是…直接投射到了…废墟中央…那根彻底枯败低垂的…新枝之上！

他“看”到了！

看到了枯枝內部那龟裂如化石的维管束，看到了那缓慢蔓延、散发著冰冷金属光泽的暗金脉络！他更“看”到了，在那枯枝最核心、连接著老槐树主干的根部节点…那团如同癌肿般蠕动、膨胀的暗金能量阴影！它正贪婪地吮吸著来自老树和根脉网络的能量，散发著冰冷恶毒的格式化信息扰流！

毒…在侵蚀…根…一个源自橘金余烬最深处的、模糊却无比本能的警示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在秦阳沉寂的意识中摇曳。

几乎就在秦阳的余烬感知到枯枝內部暗金污染的同时！

月球观测站刺耳的警报再次撕裂了指挥中心的死寂！

“警报！澄海区尘埃风暴核心…检测到异常能量反应！类型…无法识別！强度…急速攀升！”

月球画面被急速放大、增强、穿透层层尘埃。那片埋葬了掠夺之根核心与月壤根须丛的、如同巨大宇宙伤疤的区域，此刻正发生著令人心悸的异变！

原本混乱翻腾、缓缓沉降的尘埃云，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正围绕著湮灭核心点…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缓缓旋转的尘埃漩涡！漩涡的中心，並非绝对的黑暗，而是…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刺眼的…暗金色光芒！

这光芒，並非来自任何残留的实体，而是…由无数在橘金烈焰中未能完全净化、高度惰性化、混合了掠夺之根核心碎片与熵增本源的…暗金色能量尘埃…重新匯聚、共鸣所激发！

它们在漩涡的中心，在某种残留的、混乱的“意志”驱动下，正疯狂地吸收著太阳辐射能、吸收著月球本身的微弱磁场、甚至…吸收著来自下方巨大蓝晶矿脉被掠夺后残存的辐射！隨著能量的注入，那点暗金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凝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