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洛水河畔(2/2)
一支透骨钉突然从斜刺里飞来,钉穿了最西侧卫卒的咽喉。那人甚至没来得及转身,便直挺挺栽进水里,溅起的水惊得另外两人同时拔刀。
华黔云眯起眼,看见芦苇丛深处走出个穿青布短打的少女,手里捏著个黄铜酒葫芦,发间別著朵风乾的紫藤。
“浩然帮的小丫头?”居中的卫卒认出了她发间的,“你们帮主真是疯了,派你来送死。”
少女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著嘴角流到脖颈,在晨光里闪著亮:“我师父说,送死也分很多种。像你们这样为虎作倀,是最难看的一种。”
她说话时,右手突然一抖,腰间的软鞭如灵蛇般窜出,鞭梢捲住左侧卫卒的手腕。那卫卒刚要运力挣脱,却见少女手腕翻转,鞭梢的倒刺已深深扎进他脉门。
“破甲鞭苏綰?”卫卒脸色骤变,“你师父苏慕遮呢?”
“在黄泉路上等你。”苏綰冷笑一声,鞭梢猛地发力,竟將那卫卒生生拽得飞起,重重撞在身后的柳树上。
剩下的卫卒见状,不再恋战,转身便要遁走。华黔云却比他更快,匕首脱手飞出,正中那人后心。
“多谢公子援手。”苏綰收起鞭子,走到华黔云面前,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华家玉佩上时,眉头轻轻一蹙,“你是……”
“先救柳伯伯。”华黔云打断她,俯身將柳云从水里扶起。
苏綰这才注意到芦苇丛里的柳云,脸色顿时变了。她快步上前按住柳云的手腕,指尖搭上脉门的瞬间,猛地抬头看向华黔云,眼里的惊疑比看见秘云卫卒时更甚:“锁魂钉入体超过六个时辰,你用什么法子吊著他的命?”
“华家的『九转还阳针』。”华黔云低声道,“但只能暂缓,不能根治。”
苏綰咬了咬唇,从怀里掏出个黑陶小瓶:“这是我师父留下的『续断膏』,能暂时护住他的心脉。我们得儘快离开洛水沿岸,秘云卫的搜山队正午就到。”
她说话时,发间的紫藤掉落在柳云胸口。那乾枯的瓣被血一润,竟透出几分鲜活的紫。
华黔云突然想起那枚落在火海里的银戒。不知被谁拾起的它,此刻正映著朝阳,还是已沉入更深的黑暗?
“往南。”他突然道,“嵩山深处有座悬空寺,是我母亲的外家旧地,那里有能解锁魂钉的药。”
苏綰挑眉:“华家小公子竟会信得过江湖草莽?”
“我信柳伯伯。”华黔云背起柳云,绕指柔软剑在晨光里划出一道淡青的弧,“而他信你们。”
洛水依旧东流,带著未散的血腥味,也带著三个亡命人的影子。华黔云走在最前,能感觉到柳云的呼吸拂过他后颈,轻得像羽毛。
他忽然想起昨夜在卫所,柳云那声苍凉的笑。或许从一开始,柳云就没指望能活著离开,他只是在等一个能接过接力棒的人。
而这个人,阴差阳错,竟是他这个华家的叛逆。
远处传来隱约的钟声,是嵩山方向的晨钟。华黔云抬头望去,看见云雾繚绕的山巔,仿佛有座寺庙的飞檐刺破苍穹。
那里会有解药,会有答案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踏入洛水的那一刻起,脚下的路就已不是华家铺设的青云道,而是江湖儿女踏出来的血路。
而那枚沾著火星的紫藤银戒,此刻正躺在华鹤年的书案上。
老帮主用戴著玉扳指的手指摩挲著戒面上的焦痕,晨光从窗欞漏进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沟壑。
“他往南去了。”华承毅站在案前,甲冑上的霜气还未散尽,“萧家人已经封锁了通往嵩山的路。”
华鹤年没有抬头,只是將银戒转了个圈,让心的银针对著自己:“告诉萧家,活的。”
“父亲?”
“他是华家的种。”老帮主的声音像风化的石头,“就算要断,也得断在自家人手里。”
银戒上的紫藤在晨光里舒展,针芒所指之处,正是嵩山的方向。而那枚玉扳指上的“华”字,仿佛正贪婪地吮吸著戒面上残留的火星,泛著冷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