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漏谋逆(2/2)

“朕自己来。”中宗端起碗,指尖故意碰翻了燕窝,白玉碗摔在地上,碎成了齏粉。燕窝汤溅在韦后的凤袍上,留下块深色的污渍,那异样的杏仁味更浓了。

“陛下!”韦后的声音陡然拔高,珠翠的晃动里带著怒意,“您这是做什么?”

“手滑。”中宗的声音平静,却紧紧攥著怀里的玉璽,“朕乏了,要歇息了。”

韦后看著地上的碎碗,又看了看中宗怀里鼓起的轮廓,突然笑了,笑得凤釵都在颤:“既然陛下乏了,臣妾就不打扰了。”她转身时,凤袍的下摆扫过碎瓷,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明日一早,臣妾再给您燉新的。”

殿门关上的瞬间,中宗瘫坐在龙椅上,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屏风后的暗格打开,太平公主走出来,玄色披风上沾著蛛网:“她们要动手了。”她捡起地上的碎碗片,指尖沾了点燕窝渣,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瞬间变了,“是牵机药,比鹤顶红还毒,中者全身抽搐,头足相就如牵机状。”

“朕知道。”中宗的声音发颤,“武则天当年就是用这个杀了李弘。”他从怀里掏出玉璽,塞进太平公主手里,“这个你拿著,去潞州找李隆基,告诉他……”

“陛下不能走。”太平公主將玉璽推回去,“您若不在,韦后正好以『驾崩』为名,立幼子为帝,垂帘听政。”她从袖中掏出块虎符,“这是左羽林卫的调兵符,我已让人送去潞州,让李隆基速带兵马回洛阳。”

中宗看著虎符上的刻痕,突然老泪纵横:“朕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重俊……”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太平公主的声音压得极低,“臣妹在宫外的静安寺设了密道,您今夜就去那里暂避,对外只说染了风寒。”她將玉佩塞进中宗手里,“这是密道的信物,见到慧能方丈就交给他。”

三更的梆子声再次响起,宫道上突然传来红袖卫换岗的脚步声。太平公主迅速躲回暗格,中宗將玉佩藏进靴筒,整理好锦袍,重新坐回龙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飞香殿里,韦后正將另一包牵机药交给安乐公主,药粉在烛火里泛著青灰的光。安乐公主的金釧撞著药包,发出细碎的响:“母后,明日真的要……”

“夜长梦多。”韦后的凤釵插在髮髻上,眼神里的狠厉像淬了毒的刀,“李隆基在潞州招兵买马,太平公主又在暗中联络旧部,再不动手,我们都要成阶下囚!”她从匣子里取出个金盒子,里面是枚皇后的印璽,“明日早朝,就说陛下驾崩,立温王李重茂为帝,我垂帘听政,你做皇太女。”

“皇太女?”安乐公主的眼睛亮了,百鸟裙的裙摆都在颤,“那以后……”

“以后这天下,就是你的。”韦后抚摸著女儿的头髮,像在看件完美的藏品,“明日的燕窝,你亲自送去,务必让他喝下去。”

安乐公主接过药包,指尖因兴奋而颤抖:“女儿知道了。”她的百鸟裙扫过地上的狼头密信——那是与突厥勾结的证据,她隨手將其扔进香炉,看著信纸在火里蜷曲成灰烬,“等父皇『驾崩』,就没人再敢管我们了。”

夜漏滴到五更时,洛阳城的鸡叫了。中宗李显站在紫宸殿的丹陛上,望著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怀里的玉璽硌得肋骨生疼。太平公主已从密道离开,去安排静安寺的事,而他知道,明日的早朝,將是场生死较量。

飞香殿的烛火彻夜未熄,韦后与安乐公主正在清点红袖卫的名单,上面用硃砂標著要清除的官员姓名,密密麻麻,像张血色的网。窗外的晨雾漫进殿,带著股寒意,却吹不散这对母女眼中的野心与狠毒。

两个宫殿,两种心思,在洛阳的黎明前对峙著,像两柄即將出鞘的剑,剑鞘里藏著的,是李唐江山的血与泪。而在潞州的春夜里,李隆基正看著太平公主送来的密信,烛火映著他年轻却坚毅的脸,他知道,洛阳的风暴,终於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