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半访客(2/2)

华黔云握著剑柄的手紧了紧。薛崇简投靠李隆基?这比王路是暗卫更令人心惊。

“大伴来长安后,薛崇简突然通过暗线传信,说太平公主安排他办件大事。”王路咳了声,血沫沾在唇边,“大伴在京中宴会上对殿下出言不逊,当眾说『东宫锋芒太露,恐非社稷之福』,这话本就犯了殿下的忌讳。太平公主看准了这节骨眼,想借大伴的死做文章——只要他死在东宫直管的驛馆,就能诬陷殿下『因言杀人』,说太子心胸狭隘容不下异己,再挑唆朝臣鼓吹更换太子,最后逼著陛下废了太子。”

烛火猛地跳了跳,照亮满地狼藉。

“高公公给我的令是:『既然她要借刀杀人,不如將计就计。』”王路继续说道,“李道麟来踩点,是演给薛崇简看的——让太平公主的人『亲眼看见』东宫在准备动手。可李道麟胆子小,临了没敢真下手,躲在巷子里发抖——我在院里看得清楚。”

他低头看了眼肋下的伤,语气突然沉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薛崇简还在外面等著『报信』,我只能动手。用大伴案上的银刀,割了他的喉咙,然后藏到屏风后面。等你们撞开门,我混在杂役里出来,谁会留意一个杂役?”

“薛崇简就拿著『东宫动手』的消息回了薛府?”华黔云追问。

“是。”王路点头,“太平公主果然信了,当天就带著薛崇简进宫,在陛下面前哭著说殿下『因一言不合就痛下杀手,如此胸襟怎堪大任』,还暗示该早做打算,另择贤明。”

他忽然低低笑了,笑声里带著点诡异的冷:“可陛下是怎么说的?他说『崇简是你儿子,他说的话,你当母亲的自然信。可隆基是我儿子,我也信他不会做这等事』。”

华黔云站在原地,忽然觉得后背发寒。

太平公主想借一句不逊之言、一条人命扳倒太子,却没算到睿宗心里那桿秤——一个母亲带著亲儿子来告另一个儿子的状,反倒让父亲更护著被指证的那个。

“薛崇简从一开始,就是殿下的人。”王路的声音越来越低,像风雪里的残烛,“他给太平公主的『证据』,都是殿下想让她看到的。他在太平公主身边待了二十年,最知道怎么让她『相信』自己能贏。”

王路扶著门框站起来,青布袍上的血跡已冻成暗红:“高公公给了新令,三日后我要离京,去江南查些旧事。今夜来,是想给统领一个交代。”

他往华黔云面前挪了半步,眼神忽然变得郑重:“这些年秘云卫替殿下办的事,我都看在眼里。您是殿下最得力的臂膀,比我们这些藏在暗处的人更重要。”

华黔云握著剑柄的手微微一顿。

“太平公主不会善罢甘休,往后的路只会更险。”王路的声音里带著恳切,“我这条命本就是殿下保下来的,去江南是福是祸,都认了。但您不一样——还请统领务必……继续辅佐殿下。”

说完,他对著华黔云深深一揖,转身往门外走。青布袍扫过门槛时,带起些细碎的雪粒,像撒下一把未融的霜。

“你就不怕我把真相捅出去?”华黔云突然开口。

王路的脚步顿在门口,没回头:“统领若想捅,方才就不会听我说完这些。”

风雪卷著他的话音,没入沉沉夜色。王路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像从未出现过。

华黔云仍站在原地,剑刃上的血跡已凝住,泛著暗紫的光。满地卷宗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上面的字跡扭曲变形,竟看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所有事情像是缠在一起的线,忽然在他心里拧成个死结。

他低头看著地上的血痕,剑身在烛火下晃出片模糊的光,照得眼底的迷茫更深了。雪又开始下了,悄无声息地落满庭院,也落满了他未言出口的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