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整治陈岩石(2/2)
祁同伟的声音很客气,但透著一股公事公办的疏离。
高育良心里嘆了口气。
他知道,这个他最得意的学生,已经不再是他的人了。
“同伟啊,听说,赵瑞龙的案子,是你亲自办的?”
高育良试探著问。
“是,老师。这是沙书记亲自交办的任务。”
祁同伟回答得滴水不漏。
“嗯,办得好。”
高育良点点头,“同伟,有些事情,作为你的老师,我一直想跟你谈谈。但以前,时机不成熟。”
“比如,关於山水集团,关於高小琴。我知道一些情况,可能对你的案子,有帮助。”
高育良决定赌一把。
他要主动拋出一些东西,一些关於高小琴,但又不会直接烧到他自己身上的东西。
他要把自己,从“汉东帮”的泥潭里,彻底摘出来。
他要向沙瑞金,也向祁同伟,递上他自己的“投名状”。
哪怕这个投名状,是用他曾经的盟友和情人的鲜血染红的。
李达康办事,向来是雷厉风行。
得到沙瑞金的指示后,他立刻亲自去办了陈海的手续。
沙瑞金可以看在陈岩石养育了他一场的情面上,放了陈海。
但是陈岩石这一番操作,让他彻底认清楚了陈岩石的面目。
傍晚时分,一辆不起眼的轿车,停在了陈岩石家楼下。
车门打开,陈海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瘦了,也黑了,眼神里没了往日的锐气,多了一丝迷茫和沧桑。
这几天的关押和审查,对他来说,像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他走进楼道,敲响了家门。
开门的是他母亲王馥真,看到儿子的那一刻,她先是一愣,隨即眼泪就涌了出来。
“小海!你……你回来了!”
她一把抱住儿子,泣不成声。
“妈,我回来了。”
陈海的声音有些沙哑。
陈岩石听到动静,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看到儿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回来就好。”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转身回了房间。
一家人,一言不发地吃完了晚饭。
饭后,王馥真把陈海拉到一边,低声问:“小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爸为了你,都快把天给捅破了。”
陈海苦笑了一下。
他走进陈岩石的房间,关上了门。
“爸,我有话想跟你说。”
陈岩石正坐在书桌前,看著一份旧报纸,头也没抬。
“说吧。”
“爸,这次的事,我错了。”
陈海低著头,“我不该衝动,不该违反纪律。组织上对我的处理,我接受。沙瑞金对我真的很不错,对沙书记用私刑,换做任何人,这辈子也不要想著出来了。”
“但是,爸,您也错了。”
陈海抬起头,看著自己的父亲,“您不该去煽动工人,不该把事情闹大。您以为您是在救我,其实,您是在害我,也是在害您自己。”
陈岩石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放下报纸,冷冷地看著儿子。
“你懂什么!我不闹,你能出来吗?他沙瑞金会那么好心放了你?!”
“他放我,不是因为您闹,而是因为他已经不需要用我来当人质了!”
陈海的声音有些激动,“爸,您被人当枪使了!您知道吗?!”
“放屁!”
陈岩石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谁能使唤我陈岩石?!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正义!”
“为了正义?”
陈海的眼眶红了,“那您告诉我,您跟赵立春,又是怎么回事?!您別以为我不知道!您在电话里喊他『老书记』,您跟他匯报情况,您听他的指挥!他赵立春是什么人,您比我清楚!他儿子赵瑞龙在汉东干了多少坏事,您会不知道?!您跟他站在一起,还谈什么正义?!”
陈岩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著儿子,“你……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陈海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痛苦,“爸,您糊涂啊!您一辈子的清名,就这么毁了!”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新闻里,女主播用字正腔圆的声音播报导:“本台消息,汉东省公安厅今日成功破获『大风厂1.12』特大纵火案,主要犯罪嫌疑人赵瑞龙等人,已全部落网。经初步审讯,犯罪嫌疑人赵瑞龙对伙同山水集团高小琴等人,为侵吞国有资產,恶意纵火,销毁证据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另据报导,汉东省省长刘开疆,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省纪委监委的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电视里的声音,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陈岩石的胸口。
赵瑞龙……
被抓了?
刘开疆……
也倒了?
他感觉天旋地转,一把扶住桌子,才没有倒下去。
他所有的依仗,他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全部崩塌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跟沙瑞金斗,是在为儿子,为正义而战。
他背后,站著的是汉东曾经的王,是不可战胜的赵立春。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赵立春用来攻击政敌的一件武器。
而现在,这件武器,连同握著武器的人,都一起被沙瑞金打得粉碎。
他不是英雄,他是个小丑。
一个被人利用,还自以为是的,可悲的小丑。
“啊——!”
陈岩石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双眼赤红,脸上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他被骗了!
被赵立春骗了!
他一把推开陈海,衝到电话机旁,开始疯狂地拨號。
他要打给赵立春,他要问问他,为什么要骗他!
为什么要利用他!
可是,电话的那头,永远都是忙音。
他转而开始打给那些他认识的记者,他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捅出去!
他要告诉所有人,沙瑞金是公报私仇,赵立春是卑鄙小人!
他要搅,他要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他要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他已经疯了。
他一辈子的信仰,一辈子的骄傲,都坍塌了。
剩下的,只有被愚弄后的恼羞成怒,和鱼死网破的疯狂。
陈海和王馥真看著状若疯魔的陈岩石,嚇得不知所措。
他们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向这个已经破碎的家庭,席捲而来。
沙瑞金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他刚听完田国富关於刘开疆审讯情况的匯报。
刘开疆的交代,印证了赵瑞龙口供的真实性,也为彻底清算“汉东帮”提供了更多的弹药。
“书记,刘开疆的態度很积极,主动要求当污点证人,揭发赵立春父子。”
田国富面无表情地匯报。
沙瑞金点点头,对这种结果,他毫不意外。
“让他写,把他知道的,都写下来。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漏。”
沙瑞金吩咐道,“至於怎么定性,那是组织上的事,不是他能討价还价的。”
“明白。”
就在这时,沙瑞金的秘书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书记,省军区程军长那边转来的情报。我们监控陈岩石的专线发现,他正在疯狂地给各大媒体的记者打电话,言辞非常激动,声称要爆料汉东官场的惊天黑幕,內容涉及您和赵立春前书记。”
沙瑞金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陈岩石,真是死不悔改。
他原本还想,看在他过去有功,又年事已高的份上,给他留几分体面。
只要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安分守己,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现在看来,他高估了这位老革命的觉悟。
当一个人的信仰,不是建立在对真理和人民的忠诚上,而是建立在对某个具体的人的崇拜上时,一旦这个人倒下,他的整个精神世界,也就会隨之崩塌。
崩塌之后,剩下的,不是反思,而是疯狂。
“他这是要鱼死网破啊。”
沙瑞金的声音冷了下来。
他不能再容忍这样一颗毒瘤,继续以“老革命”的名义,来玷污党的形象,来破坏汉东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
他看向田国富,眼神里再没有一丝温度。
“国富同志,看来,我们对这位陈老同志,还是太仁慈了。”
田国富立刻明白了沙瑞金的意思。
“书记,您的意思是……”
“对他,进行立案调查。”
沙瑞金一字一顿地说道,“他陈岩石,就那么乾净吗?这里面,有没有猫腻?有没有权钱交易?有没有利益输送?”
“去查!给我一查到底!”
沙瑞金的声音,像冬日里的寒风,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我不管他过去有什么功劳,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在党纪国法面前,没有谁是特殊的。他既然敢挑战我们党的底线,那就要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是!我马上就去办!”
田国富站起身,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沙瑞金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
这颗盘踞在汉东,偽装成正面旗帜的毒钉,终於要被彻底拔掉了。……
半个小时后,两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陈岩石家楼下。
没有警灯,没有警笛。
几个身穿深色西装,表情严肃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径直走上楼。
他们敲响了陈岩石家的门。
开门的是王馥真,她看到门外这几个不速之客,愣了一下。
“你们……找谁?”
为首的男人亮出了自己的证件:“我们是省纪委的,找陈岩石同志了解一些情况。”
屋里的陈岩石,还在像疯了一样打著电话。
听到“省纪委”三个字,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看著门口那几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