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占春魁(1)(2/2)

两名伴酒的孌童间,王三爷踞坐在正中,看年岁约莫有二十七八,肤色略黑,眉目生得稜角分明,看起来有一股奕奕逼人的英气,神色倒十分淡淡的。青田不认识这位王三爷,但她成日打交道的不是高官就是贵戚,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既然一品大员祝一庆也对该人谦恭有加,又姓“王”——京中再无第二个王家,乃头一號豪门望族,权倾朝野。

她心內一凛,立时就娇滴滴地万福下去,眼波流闪出万种风情,等閒一睞使人瘦。

“见过王三爷。”

从青田出现在门前,王三爷只深望了她一眼就转开目光,想来是见惯了各色佳人,对怎样惊人的美貌也只视若等閒。此时也不过把双目向这里掠一掠,可有可无地点了个眼皮,就再不曾朝她多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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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珠却在另一头紧盯住青田不放,一双艷眸中满是讥誚,“三爷有所不知,青田姐姐的吹弹歌唱样样出色,莫说在我们怀雅堂,就在整个槐胡同的小班里也是首屈一指的,有『魁娘子』的雅號。她肯定是故意迟来,存心討罚。不罚她好好弹一套大曲,倒辜负了她呢。”

青田与惜珠自幼不和,没一天不勾斗上几回合的,早听出她明里是称讚自己的才艺,实则是暗指自己恃仗魁的身份摆谱迟到。当即娇笑一声,轻巧地避开了舌锋,“休提吹弹歌唱,只听妹妹这话就知道,同她比起来,连讲笑话我也望尘莫及。贵人在座,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故意迟到。原是琵琶的弦断了,临又换了一套弦,所以耽搁了一阵子。”

祝一庆显然也不愿横生事端,只理一理长须,顺著青田的话接道:“讲笑话也好,平日里就算了,今儿三爷在,迟到可不像话。”

乔运则也即刻在一旁温润一声:“老师此言有理,方才大家联句作对,雅也雅了,不妨就来个俗的清爽一下耳目。”他转面青田微微地一笑,“就罚你讲个笑话吧。”

二人暗暗交了一个眼神,眼神里满是老辣而醇厚的默契,像没有个几十年酿不出的酒。青田心知这场迟到风波就此揭过,便笑盈盈地捧上一只小小的豆蔻盒。倌人陪酒有一条规矩,所侍奉的是哪位客人,就要將自己的豆蔻盒子摆在哪位客人的面前。但看青田先把手中的盒子放来了乔运则的杯盘边,便告坐於他肩后,作势一嘆:“情愿领罚。既然我来晚了,无缘见识方才诸位的巧对,只好说个《拙对》的故事博大家一笑。说是河南一个员外,有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员外出上联说:『门前细水流將去。』儿子对下联说:『屋里高山跳出来。』如此文理不通,把员外气得痛骂了儿子一顿。这一天,父子二人去道观里拜客,一个道士出门迎接。员外一见就哈哈大笑说:『我冤枉儿子了,屋里高山跳出来,果然是有的。』原来呀,这道士名號『高山』,是个跛子。”

房间里不知怎地一下静极,唯有那王三爷笑哼一声,拈起了手里金红两色的珐瑯杯,“道士腿跛,过门槛,得跳。『屋里高山跳出来』,两位没听懂吗?”

“嘿嘿,是。”

“哦,呵呵。”

零碎的笑声中,青田见大家全显出一种极为惶恐的神色,正感到迷惑不解,屋外走入了一名僕从向王三爷附耳一阵,三爷懒懒地放下酒杯,“有事,告辞。”

祝一庆急忙提身,“我送三爷。”殷勤尾隨间,一面冲诸人將袖裾一拂,“你们待著,不必送了。”又转头朝三爷咕噥著什么就往外走。

青田也隨著眾人一併起身行礼,“三爷慢走。”但只顷刻间,她的目光就悚然巨变,但看王三爷一站起,肩背挺拔,身材高大而魁梧,可每等左腿迈出,右腿才稍显拖拉地跟上,一步就带著右肩稍稍地一沉。但这跛行的姿態却並未流露出丝毫不雅,反而充满了权势的威严。

王三爷稳稳地跨过门槛,隨后把头拧回,冷颼颼地道:“乔公子,多谢你这顿饭。”

乔运则的满腹文章都在舌尖打了结,只能冲对方和头也不回的老师祝一庆的背影,头碰脚地弓下腰。

漫长的死寂后,小孌童中的一个绞扭著两手,声音荏弱而惊惧:“青田姑娘,你可闯大祸了。”

青田只觉心口像是被填了块冰疙瘩,齿关都打起颤来,“王三、王三爷?他、他不是——王家三公子?他是——跛子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