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碎金盏(1)(1/2)

第213章 碎金盏(1)

1.

清明时的动盪刚刚平息,堪堪就已连端午也过去。五月份的炎天暑气迎人,榴照眼,一派夏日景候。

青田的梦魘隨日月消长而散去,每日对望著什剎海的清波与万,在世如莲,清心素雅。而齐奢也一似从前在如园时,夜夜与她双宿双棲。虽则不事张扬,消息还是很快就传开来,朝野无不震惊,也就对青田愈加侧目,尤其是各路显贵女眷私底下猜测议论,生出了不知多少谬想天开的说法。那些早年与青田攀下了交情的,有几个闻讯前来,掉几滴重逢泪,更多的则装作不曾与闻,提起来只把嘴一撇,“原就是个贱行出身的,又做下了那样的噁心事,怎么不拉去浸猪笼?再登她的门,只能脏了我的脚。再说,皇上眼见年底就要大婚亲政,摄政王也是快下台的人了,再跑去趋奉他那野姘头做什么!”

政权更替像一股来自於海面的强风,宦海中的每个人都感受得日益清晰。少帝齐宏初露崢嶸,除例常的课业、理政与弓马锻链外,还时常观书待旦,例朝上常有侃侃而谈之举。摄政王齐奢则锋芒渐敛,话说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唯有一句:“请陛下的旨。”如同一位新水手即將取代老船长接过舵盘,齐奢知晓,年轻人將带著船破浪扬帆,直到一颗又一颗从未出现过的星升起在海平面;而自己將退去到船舷一角,只能在回忆里抚摸那把他磨出了一手硬膙的缆和帆。

齐奢注视著自己的手,手间耀目的御用硃砂笔。窗外骄阳正盛,崇定院的值庐中置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冰盆,一座五毒艾虎冰雕后,周敦现身朗报:“王爷,应公公来了,说皇上有旨意。”

齐奢掷开笔,嘆口气,“请。”

司礼监掌印应习腆著肚腹,两手交抱於前,“皇上赏叔父摄政王鹅肉巴子一碗、羊肉水晶饺一碗、五味蒸滑鱔一碗、猪肉菠菜包子一盘、老鸭粥一锅、绿豆汤一壶,由御膳房伺候,免谢恩。”隨即就把腰一弓,笑开了满脸的皱纹,“王爷,皇上惦记著您枵腹从公,特地叫老奴叮嘱王爷,这中午的天气正毒,王爷吃过了歇歇,不必事事躬亲,总要保重。”

白晃晃的夏光自院中黄桷树的枝椏间倾落,直投来檐前。齐奢正立檐下,一迭声地笑应:“总劳烦皇上记掛,叫臣如何敢当?也多劳公公亲自跑这一程子路。周敦——”

周敦马上把备好的红封袋递上前,应习接来手中,口里兀自谦辞:“次次都要王爷破费,真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应习去了没多大一会儿,御膳房便进来崇定院开午饭。齐奢动了几筷子是个意思,剩下的就赏给了办公的吏员们。

也不知哪儿不对,总有些无情无绪的。当下叫往乾清宫递个话,说是下午不能够循例覲见,请皇上见谅。这便套车出西华门,往北回北府。

到得府中刚交申牌,日影浓艷地匝在东墙上,从二堂一路开进去,牡丹、芍药、辛夷、瑞香、山茶、紫薇、绣球、罌粟、蝴蝶……又有架棚结篱的蔷薇、木香、月季、刺梅、木槿、凌霄、荼蘼、真珠兰、月月红……几对鷺鷥涉水嬉戏,水掩映间,门额上一副石青地金字大匾,匾上“就居”三字,劲秀圆润的笔意直透心脾,使人满腹的乱愁消解於无形。

齐奢没叫通传,躡步进了就居最北头的静殿。风轮在殿內颯颯地转动,吹著前头的一口冰瓮,冰上湃的有茉莉,凉香满堂。山墙下一张红木镶大理石的长椅上,青田正倚身刺绣,玉兰色绸裙中半露出赤足,足尖染著十点娇红,反而是双手清素无色,左手伤愈的手指新生出一点指甲,似婴儿的乳牙,黑髮已能在脑后挽起个小纂儿,纂儿心里簪一朵正当季的石榴。

齐奢静望了一回,方才出声而笑,“从前懒得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怎么这次回来倒变得贤惠了?”

七八个閒侍在旁的丫鬟本困得脑袋一垂一垂,这下全呵醒了。紫薇坐在踏凳上打扇,回过背来,拿扇柄在髮根剔了剔,“呦,王爷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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