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碎金盏(13)(2/2)
隨侍的宫女浑身哆嗦,捧过了菸袋,又抖著直坠在地。
王氏触发隱痛,挥手就是一巴掌,“孬货!”
宫女立即触首认罪,此际,摄政王齐奢却突然走上前。王氏一愣,眼看齐奢捡起了地毯上的翠镶方竹菸袋,又打袖中摸出一块整整齐齐的帕子擦过,取了烟盘里的纸媒子,吹出火头,把菸嘴送来她嘴边。王氏本能地倾身向前,啜一口,吐出了一缕往事如烟。
她在烟雾里窥向他的眼,齐奢正眼对眼地凝望她。只一霎,王氏慌乱的心就陡然间平静,她不知凭什么,或者凭存在於他们间的血缘的微妙,反正她一下就懂得了,他不是来伤害她的,正相反,他是来告诉她,他永远也不会再伤害她。
齐奢走了,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一辈子再也不会踏足这个地方,知道背后那座绚烂庄严的宫院里,一个酷肖他母亲的女子將在此埋葬终身。
大轿又自东折向西,有两只雀儿飞上轿顶盘旋打闹,弄出扑稜稜的动静。轿內的齐奢神思恍惚,仿似是心中最硬的某个部分在如冰块般化开,化得他一颗心都是水,沉甸甸的,且无住无定。他骤然把脚往轿板上一跺,伴轿的周敦即刻从窗口探入。
“不去慈寧宫了,回府。”齐奢的声音与心情相反,显得极生硬而乾涩。
轿子隨之笨重地调了个头,俯瞰之下,是只在狭长的红墙中匍匐的巨兽,吠吠地喷著气,充满了不安。
10.
这便是紫禁城中齐奢的一天,青田在北府的一天则全然不同。
齐奢离去后很久,她才由鱼戏荷叶的绣被中探出一双藕臂,因幽欢密爱而微有些发肿的唇角笑意浓浓,“鶯枝——”
继而,便听得门一响,伴著恰恰鶯声。
“可算醒啦,这都快大晌午了。王爷朝乾夕惕,有人却只睡个不够。”一张容长脸儿上稚气皆消,疏疏的眉,小小一只胆鼻,双目却又圆又大,满室间一睞,秋水为神。声音比幼时更加地清亮和缓,仿佛金豆子一粒一粒、数得清清楚楚地掉落在银盆里。
青田一面笑,一面揽被坐起身,“你这小呆子,我只说你是个老实的,这两年也学会弄嘴儿了,『有人』是谁啊?”
鶯枝低鬟一笑:“奴婢却也不知道『有人』是谁。”
青田端过盘上的薄荷香茶,另一手就往鶯枝满垂细发的额前一弹,“罚你吃个榧子!”
主僕俩正笑著,另有一群侍婢手中各捧著银盆盥巾也进得房来,有的轻如浣雪,有的秀若餐霞,正是就居中的十琴婢——去了一个琴竹,现今只剩下九个。从前王府里的晓镜、月魄几人皆已婚配,除去鶯枝,便是这九琴近身服侍青田。彼时洗漱即毕,琴盟、琴画和琴素三婢捧来了胭脂与水粉,开了梳头盒子。其中琴画是梳头丫头,正拿著牙梳替青田拢头髮,琴语走了来,妍妍一笑,“娘娘,大理寺少卿左夫人来了,已在外头等了娘娘小半个时辰了。”
北府常有命妇造访,大小丫鬟都对各位官眷如数家珍。青田听了这一位,单以两指拈起一束髮丝来,在指尖绕几绕,“我猜猜,八成是大理寺卿新近出缺,王爷一时没找到合適的人选,暂叫左大人『署理』,左太太就上我这儿来兴师问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