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送他一程(1/2)

第185章 送他一程

遥遥万里,心声或有偏差,音讯却不至於。

当顾濯坐在车輦上,借晨光而出望京赶赴神都,有漫天风雨相隨,千余铁骑开路,巡天司扫清四野,沿途州郡各地官员无不竭诚配合……如此消息传至御书房中,为皇后所知晓时,她不禁短暂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泛著莫名的笑意。

神都天晴无雨,她起身往外走去,感受著春风送来的凉快气息,眉眼仿佛也隨之而开阔数分,让落在眸子里的阳光更为明媚。

大秦的玄甲重骑绝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调动起来的,监正之死尚且长不过四十八个时辰,便能做出如此这般手笔,不用想也知道是长公主的意志所向。

无论白南明是担心顾濯在途中再次遭遇刺杀,还是別的什么缘故,这归根结底都是在表明自己的態度,是在堂而皇之地展现威慑力,更是一次强势到极点的宣告。

想到这里,皇后微仰起头,视线似是穿过无数亭台楼阁与深深宫墙,看到了那座坐落在神都之外的行宫,看见了那个宛如雨后青山般的寧静女子。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能改变白皇帝,那个人不是她也不是谁,唯有白南明而已。

是的,事实的確如此。

然而人世间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相聚离开都有时候,再如何厚重的情分也有耗尽那一刻。

那么,这情分值得消磨在顾濯的身上吗?

皇后想著这些,神情平静。

与很多人想像中的不同,她不曾因为监正之死如临大敌,为之而忧虑。

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位置会因此而受到动摇,她对此有著绝对的信心,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对此產生怀疑。

只不过……终究有些遗憾罢了。

望京那头发生的事情,与她確实有关係。

如果不是她默许,谁又敢在她被册立为后的前一天行这般疯狂事?

整件事其实十分简单。

顾濯带著身上的那些秘密死去,好让那些为此而忧心的人不必再看再听再猜,得以尘归尘,土归土。

当他死后,巡天司便能给予皇帝陛下一个完美的答案,钦天监抹掉了关於那天异象预示著的一种可能……至於她能得到什么?

因为宋景纶的缘故,宋家將会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届时谁人要遭受牵连,谁人可以置身事外,都在她的意志当中。

这当然是她所乐意看到的。

可惜了。

皇后微微眯起眼睛,掩去眸子里的情绪,忽然问道:“大概要几天?”

曹公公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知道她话里问的是谁,答道:“按照顾濯现在的行程,他会在九天后的日落时分抵达神都。”

接著,他又补了一句话:“裴司主看来是要一路同行。”

皇后沉默片刻后,微微一笑,说道:“挺好的。”

曹公公不解,心想这好在何处?

皇后什么都没有说。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这春日笼罩下的风不再是凉快,莫名多了几分寒意。

她记得有词人曾经写过一句被公认为妙至毫巔的词,当中有五个字是:高处不胜寒。

当年的她不以为然,只觉得自己身在那个位置该关心的是春暖开,粮食与丰收,而非一己之私情。

如今的她有所感慨,心中想到的却又是別的五个字:更与何人说?

一念及此,她想到那位在景海已然枯坐多年的皇帝陛下,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心想你理应也有过我此刻的心境,何以不曾厌倦这人间春色?

这人世间还有谁人能与你平等交流呢?

想著这些琐碎的事情,皇后的眼神渐渐放空,似是陷入久远回忆中,有无数片段如浮光掠影闪现在她眼前。

……

……

杀人者顾濯,借刀者裴今歌。

然而世人目光却都在前者的身上,很少有人愿意去理会后者。

原因简单而纯粹。

裴今歌实在太强大了。

更关键的是,她在当世强者中是出了名的了无牵掛。

她不曾拜师某人,不曾与世间某宗门有过关係,裴这个姓氏的確与千年大秦中的某些名门大族有过关係,但她却偏偏与那些关係无关。

她不曾与某人有过相恋经歷,人生至此从来孑然一身。

她於百年前那场战爭当中以微末之身崛起,以手中刀抓住每一个所遇到的每一个机会,硬生生贏得了现在的位置,让自己与羽化仅差一步。

如此这般无亲无故近乎无敌之人,但却眾所周知有一个朋友。

她那朋友是从前的娘娘,如今的皇后。

没有人知道这段关係是怎样建立起来的,或许只有她们本人才真正知晓。

人们唯一確定的是,在过往无数时刻当中她们的关係都是无法质疑的。

娘娘之所以能够成为皇后,与那道为她斩断沿途许多风霜的刀光有著脱不开的关係。

故而,当裴今歌最初被赋閒的时候,谁也没有怀疑过此事与皇后有关。

尤其是皇帝陛下亲自表態以后,很多人都下意识认为这是一个基於权势平衡而做的决定。

毕竟谁都知道那位司主已经老了,更在多年以前与天命教前教主一战而身负重伤,寿入深秋已成事实,待他死后,裴今歌显然比青霄月更有资格去掉司主前的那个副字。

於是,谁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裴今歌与皇后决裂了。

就连巡天司那位司主也不曾想到。

这也是他朝出神都,夜行千里,而至此间的理由。

……

……

“现在回想起来,出关那天我应该和你认真聊一聊的,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棘手的模样,只是那时候我想著陛下已经和你说过话,我再閒话亦是无甚意思可言,不如不聊,其实就是相见爭如不见的道理。”

青衫中年人的话里带著憾意,几分萧索,不知是对谁说。

他站在车輦之前,身旁就是千余玄甲重骑,更远处巡天司的执事们都已现身,为朝廷所驱使前来保驾护航的当地宗门强者混杂其中……他便如此站在万人当中,淡然承受著如若潮水般涌来的目光,如若置身閒庭当中,不以为意。

幽静的峡谷內一片寂静。

那一线天光洒落在道路中央,很像是狭长的刀锋。

然而当这个中年人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无需做出任何动作,便自成一方天地,给人一种这刀不可能斩落的强烈突兀感觉。

就像是只要他想,那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杀死这里所有人是同样一个道理。

人们的目光渐渐挪动,最终停留在车輦里头,进行著期待。

如果说此间有谁能面对这样的强者,那只能说裴今歌。

然后他们听见了一道轻笑声。

“您是真的闭关太多年了。”

“谁说不是呢?”

中年人嘆息说道:“都已经久到连自己的下属也认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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